可他忘了,叶然尘身上的魔气已经驱除,有可能不会在虚无幻境。
段风青恰恰没想那么多,待他站在玉玥床前的时候,借着昏暗的灯光,远远看到一抹身影正坐在床上,那人背对着他,身姿挺拔如竹,正在擦拭天机剑。
他擦的认真,凭借强大的神识察觉到了身后来人,手上动作渐渐顿下来,不过并未转身。
剑光寒闪,嗡鸣不止,一双手轻轻抚过顿时安静。
没见到人之前,段风青憋了一肚子气和一肚子话,但现在只是看到对方一个背影,那些想要说的话一句都没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梦,他便再也憋不住,“小师弟,你知不知道,你若现在飞升,就会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他们打起来了,有人要造反,你也会被卷进去。”
当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能独善其身,这同样适应于战争。
犹记得梦中血流成山,尸体遍野,天地间混沌一片,仿若又回到了荒古时期,如果三界真的要洗牌,首当其冲的就是仙界,因为身负正义,所以也背负了天下苍生,背负的多争抢的也会更多。
洞内静可闻阵落,甚至讲完话后还能听到微弱的回音,以及彼此的呼吸声。
叶然尘将天机剑收了起来,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师兄说的我知道,但我既是天道的人,死便要做天道的鬼,我心意已决,师兄不必再劝。”
段风青哑然。
从未想过那个曾对他说“天下苍生与我何干”的少年,会直接用大义来压他,且无法反驳。
“天下苍生”何其沉重,他没有资格去要求叶然尘做一个恶人。
事已至此,他打算离开了。
只不过大脑才刚下了离开的指令,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熟悉的翻涌感涌上胸口,他咳嗽一声,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段风青肤白如雪,染上一点红格外触目惊心,不过他早就已经习惯,像往常一样,抬手擦擦嘴角的血迹,但这回一个转身他直接倒了。
他睁着眼睛,意识是清醒的,身体不听使唤,然后他发现就连想要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突然觉得胡文说的很对,体内煞毒越来越凶残,旧药已经没用了,是该换新药了。
玉玥床上一直佯装镇静的人此刻猛然间来到他身前将他抱上玉玥床,握住他的手腕替他诊脉。
叶然尘垂着眼睑,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凤眸中情绪,仍旧是一句话未说,诊完脉就开始从体内镀灵力给段风青,驱除魔气后的水灵力不再需要净化,效果也更加,那股如泉水般的灵力被牵引着渡进受到煞毒侵害的经脉,温温凉凉的触感中传递着丝丝缕缕的能量。
段风青感觉自己猛然被抽空力气的身体在逐渐恢复。
但他对此并不领情,将头偏向一侧,他的一只手腕被对方握在手中,在恢复力道的下一刻就抬手甩掉了,“别碰我。”
对方既然做出这个决定,那他们就不应该再有任何瓜葛,他就算今日死在虚无幻境也应该与身前人毫无关系。
段风青有了些力气,虚弱的抬手结印打算用传音符联系胡文,让胡文替自己送丹药过来,谁知抬起来的手臂再次被抓住了。
因为生病的缘故手腕都非常纤细,整个人也孱弱,叶然尘只用一只手掌便将其握在手心,“师兄,再如何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段风青真他妈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我跟你什么关系要你这番为我操心?”
他生气的将手往外抽,但没有多少力气的他根本挣脱不过对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尾泛红。
仿佛又回到了被囚禁的日子,自己总是被欺负的那个,逃不开又挣脱不了,现在也是。
一生气,体内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煞毒又开始蠢蠢欲动,床上躺着的人开始咳嗽、呕血,血呕的到处都是,沾染了青色衣衫,沾到了叶然尘的指尖。
坐在床边的人望着他,一瞬不瞬,静静的看着他闹、发脾气,然后抬起手掌放于段风青的额间。
——是镇眠术,可以使人陷入昏迷的法术。
段风青瞬间陷入了昏睡中,但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话,叶然尘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在他耳边对他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叶然尘本意是想在他们约定要逃的那天飞升,后来没舍得,思来想去还是想多些时间留下来,哪怕远远看人一眼也可以,所以才会拖到半个月后。
是为了大义与天下苍生吗?
不是。
他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有段风青一个人而已,可现在段风青性命危在旦夕,已经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体内的煞毒这世间无解药,只能飞升去仙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