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了两扇落地玻璃门的门把,都锁住了。第三扇门没锁,所以要不是离开的安保人员太混了,就是屋里有人。
我拿出连在我钥匙圈上的袖珍手电筒,按亮了,走进客厅后关上门。借着那细小的光,我看到一个漂亮的房间,布置得很有品味:格蕾丝会觉得就像回到家里一样,我心想。大部分的家具都是英格兰古董—严谨、优雅,而且极其昂贵。精致的拼花地板上铺着大块的丝织地毯,象牙色的墙壁上悬挂着半打油画,都是最有名的印象派画家作品。
手电筒细细的光扫过客厅,停在一道高高的双扇门上,门内就是书房。就很多方面而言,这个书房比客厅还美—因为书房比较小,所以比例较为适当,而且一排排的书带来一种比较温暖、比较非正式的气氛。难怪道奇把这里当成他的私人巢穴。
里头有一张厚厚的皮革安乐椅,旁边有个边桌。虽然药物都拿走了,但所有的嗑药工具都还在:银色锡箔纸、一个玻璃吸烟管、半打瓶装依云矿泉水、香烟,还有一只爆满的烟灰缸。从占据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这张椅子可以看到一览无余的海景和天空。要命,如果他想看烟火,根本连站起来都不必。在这个房间看的效果甚至还会更好,因为椅子后方的火炉两旁,就有两面镀金的大镜子。
这两面镜子放在书房里,让我觉得很突兀—我知道格蕾丝一定不会赞成的—但就连有钱人也有他们的癖好。
我跨过警方原先拉起来的封锁胶带,进入房间的另一头—无所谓,反正土耳其人说调查已经结束了—在椅子后方弯腰,看着窗外的景色。我试图想象某个人可能跟他说了些什么,使得他离开安全的私人巢穴。
我努力思索,憋着气,设法往下钻得更深。再一度,就像我站在东城旅店时,突然明白住在那个房间里头的是女人,我摒除所有杂念……我接近答案了……就在不远处……我就要摸到了……一个他认识的人走进那道高高的门……
我没听到,但我后方那道隐蔽的门打开了。那是你在很多古老书房会发现的那种门—上头装饰着一本本书背,于是和其他书架看起来没两样。无论谁从那里进来,一定是穿了橡胶底的鞋子,因为我完全没听到踩在丝织地毯上的声音。但脚步移动时,有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或者根本没有声音,只是空气流动而已—几乎无法掩盖。然后我感觉到了。
我心脏跳到喉咙口,伸手到背后,动作流畅地抽出贝瑞塔手枪,拨开保险,迅速转身,蹲低身子以减少中弹的机会,同时张开双脚,持枪的右手平举,手指搭在扳机上—完全就像多年前我受训时所学到的,当时我还年轻,还不知道杀了一个男人后,在梦中看到他两个年幼女儿的脸会是什么滋味。
换作别人,比较不那么忧虑的人,就会开枪了。但我没有,而是犹豫地看着枪管所指的地方,那是一个光着脚的女子,穿得一身黑—这也很理所当然,因为她老公才刚死。那是卡梅隆。
“你是谁啊?”她问,在黑暗中想保持镇定,但那把枪吓坏她了,她的手抖个不停。
我把枪插回枪套里。“我叫布洛迪·威尔森。我是—”
“联邦调查局的?库马利,那个土耳其警察,她跟我说联邦调查局派了个人过来。”
“没错。”
“联邦调查局探员都会这样不讲一声就闯进别人的屋里吗?”
“我道歉,”我回答,“我以为屋里没人,只是进来看一下。”
她的手停止颤抖了,但她还是很紧张,同时抽出一根香烟。不过她没点着—那是想戒烟的人抽的电子烟。她优雅的手指轻轻夹着香烟。“联邦调查局平常会调查意外吗?谁请你来博德鲁姆的?”
“我想,是你丈夫的一个律师还是受托人之类的。”
“那就说得通了,”她说。“是哪一个?费班克斯,瑞斯尼克,波特?”
从她讲的这串名单里,似乎她丈夫的圈子里有很多人不满一个销售助理—即使是普拉达的销售助理—中了头奖。“我不知道。”我说。
她笑了,但没有任何幽默的成分。“就算你知道,也不会告诉我,对吧?”
“对。”我回答。
她吸了一口电子烟。要是换作任何人,看起来会很可笑。“这个屋子看起来没人在家,”我说,“很抱歉刚刚拿枪指着你,不过我被你吓了一跳。”
她没费事回答。我感觉她在打量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问,尽量装出一副轻松的口吻。
“你的意思是什么?”她说。
“我是从大门进来的—我没看到任何汽车停在外头,而且值勤的警察没说你在家。”
“我们的船就停在海湾里—自从意外发生之后,我就一直住在船上。我搭一艘小艇过来,然后走楼梯上来的。”
她一定看到我脸上露出怀疑,因为她耸耸肩。“那艘小艇就停在船屋里。水手还在下面—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当然不必了,”我说,“这里是你家,你爱怎么样都没问题。刚刚在阳台上的是你,对吧?”
她犹豫着。“我不晓得你在看。”
“我当时在下面的草坪,不太能确定,我觉得看到了一个影子。”
“有扇遮光板被风吹开了。”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