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瑞德利没碰到什么困难,就找到那栋正确的房子。一如计划,库马利接走我五分钟后,他就离开旅馆,利用我帮他画的一份详细地图,走到博德鲁姆船用设备最齐全的一家店。
三分钟后,他离开那家店,手上的塑料袋里装了他刚刚买的一样东西,然后他再度循着我的地图,往西南方走。走了十一分钟,转入他在找的那条街道,走到一半,看到了可口可乐的配销仓库。他走过去,过马路,停在一栋小房子前。
检查过房子的外观,想起其中六项特征后,他确定就是这栋房子没错。他打开屋前的栅门,经过装点花园的精灵饰物,敲了前门。此时是11点25分:完全遵照我们规划的时间。几秒钟后,他听到屋里有个女人用土耳其语在喊着些什么,尽管他听不懂这种语言,但他确定她在问:“是谁啊?”
他没回答,只是保持沉默。而那个女人—小家伙的保姆—就像大部分人在这种状况下会做的:她打开了门。布瑞德利原先的计划是一等门锁打开,就用力把门推开,走进去,再把门关上,好单独在屋里面对那个女人。
结果行不通。之前我跟布瑞德利讨论,忘了把那个女人非常胖的事实纳入考虑。所以布瑞德利用力一推,门只是撞到她的大块头就停下。这给了那个惊讶的年轻女人足够的时间,她把门反推回去,开始大叫。一时之间,布瑞德利似乎要被锁在外头,整个计划就要泡汤了。感谢老天,布瑞德利赶紧拔出手枪,塞进门的缝隙间,正对着那个吓坏保姆的嘴巴,然后他吼着要她后退。
她没完全听懂,但晓得意思。于是她后退一步,布瑞德利手忙脚乱进了门,一手仍用枪指着她,另一手把门关上。那女人害怕得不敢尖叫,于是布瑞德利有机会拉开窗帘一角,隔着一扇窄窗往外看。外头没有动静,让他松了口气,紧接着才发现,刚好有三辆载可乐的货车驶入仓库,引擎的轰隆声淹没了她刚刚的叫声。
他回头,看到她真的被吓坏了,整个人抖得好厉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张脸就出现在屋子后方的一个门口,看着他们。是那个小家伙。
布瑞德利的枪被那个女人的身体挡住了,他把枪放低免得被看到,同时朝小男孩微笑。小男孩一看就乐了,开始往前走,也咧嘴笑了,用土耳其语说着话。
保姆走过去抱住他,这个保护的动作,加上布瑞德利的微笑,似乎让她冷静下来,她本来抖得好厉害,现在变成只是轻颤。
“他说了什么?”布瑞德利问,指着那小男孩,口气尽可能友善。
保姆吞咽了一口,逼自己回想她过去几年替不同家庭带小孩,所学到的一些英语。
“他说—你美国人?”她设法表达。
布瑞德利朝那小男孩微笑。“是啊—纽约。”
保姆翻译给男孩听,还是紧紧抱着他。“他问—你是鞠躬男的朋友?”他说。
布瑞德利一脸困惑—鞠躬男?这什么?但保姆帮了他,“他是说那个联邦调查局的。”
“啊,”布瑞德利回答,“布洛迪·威尔森。对,他是我朋友。”
小男孩说了些话,保姆帮他翻译:“鞠躬男在哪里?”
“他跟你妈咪在一起。”布瑞德利回答。
“他们去哪里?”保姆帮小男孩翻译。
布瑞德利不愿意吓到那男孩,临时想出一个说法,自以为是个好主意。“他们去野餐了。”他说。
保姆一翻译完,小男孩就大哭起来,而且似乎安抚不了。布瑞德利不晓得,跟美国朋友去野餐是那小男孩的一大梦想。结果现在他们竟抛下他,自己跑去野餐了。
布瑞德利瞪着眼睛,很困惑。在那小男孩的眼泪和伤心中,保姆设法搞清到底怎么回事,然后跟布瑞德利解释。
布瑞德利弯腰,把枪藏在小男孩看不到的地方,跟他说一切都不会有事,他妈咪很快就会回来接他,但首先,他们得玩一个小游戏。
保姆一翻译出来,小男孩就放心地朝布瑞德利露出微笑,同时尽力朝他鞠了个躬。
班和玛西从来没有小孩,所以班觉得小孩简直就是外星人。但眼前这个男孩最渴望的梦想,竟然不过是野餐这么简单的东西,让他不禁深受感动。他也觉得心中充满嫌恶,受不了接下来他必须做的事情,但心里明白没有别的选择。比起天花大屠杀,一个小孩受苦实在不算什么,于是他比画着示意那个保姆带头,沿着走廊往前走。
到了厨房,他立刻把遮光帘都关上,后门也上了锁。然后他才把注意力转向屋子。这是一栋博德鲁姆的传统房屋,厨房很典型,屋顶高而倾斜,有助于散热。在高高的屋顶中央,挂着一具从屋梁垂下来的灯。灯是以沉重的黄铜螺丝固定的,布瑞德利知道这样很完美。
他转向那保姆,要了她的手机,插在厨房料理台的充电器上。这个想法很不错—要是那个手机在关键时间忽然没电,一切就完了。
布瑞德利缓慢而清晰地告诉保姆,他希望她和小男孩都可以活着脱身。“不过如果你想逃跑,”他说,“或是去开门,或是去碰手机,那我就不能放过你们了。你要完全照着我的话做,懂了吗?”
保姆点点头,于是布瑞德利坐下,手枪放在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然后打开那个塑料购物袋,拿出一大卷粗绳。
小男孩很好奇,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他们两个人一起合作,开始用绳子打套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