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凝噗嗤笑出了声,刻意避了目光不与他对视,给他暗暗留了面子,动身往台上走去。
而台上潘娘已翻看起粟纸,翻到最后两张突然盯着纸上墨字睁大了双眼,抬头看向方仇露出惊讶之色。
她下意识转头朝着正走向她的张雪凝看去,手中仍是不停。翻到最后一张,低头一看,更为大惊,再看向方羽季夜两人方向言语间竟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朗声说道:“此次优胜是方羽三殿下,白银十万两。”说着横举那张粟纸示于众人。
张雪凝走上唱台凑上她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潘娘点一点头,重新说道:“愧对于在座各位,方才奴家说错了,是由三殿下身旁的这位季夜,季公子出价。”
霎时这明月楼内所有人都朝着季夜方羽二人看去。
季夜脸色发烧,心道这下可惹出了祸,该如何是好?自己这贴身只有老头子留下的五十两银子,这一路还剩下三十两,这窟窿可是无论如何也补不上了。
而方羽长松了口气,总算因着李若邻的面子没有牵扯到自己。
方仇怒看季夜猛地一拍桌,开口还是稍有收敛,说道:“潘鸨母,若是这小子拿不出十万两,该当如何?”
潘娘挤出笑意朝他说道:“那我明月楼有的是制裁手段,而这优胜的人选么,自然是依次顺延。”
方仇对这回答显然是十分满意,站起身来看向季夜恶狠说道:“我倒是看看这小子如何凑得出这十万两银子!”
说罢他离开位置转身离去,身边护卫紧跟于其后。
待他走出门去,潘娘面对众人说道:“稍后我们的姑娘们还准备了两支乐舞,余下的各位还有闲情的,便留下赏眼,或者先行离开都可。方羽殿下,季公子,且随我来一叙如何?”
季夜心中一紧,脑海中已经在想着这明月楼有何等手段,稍后可该如何是好,起身同方羽跟着张雪凝潘娘两人绕过前厅,进到一不起眼的后室之中。
来到屋内,潘娘顺着门缝向外看,见无人跟来,紧忙闭了房门,转身对张雪凝如释重负般说道:“小姐,方才好险啊小姐,幸好有这季公子误打误撞解了围,不然眼下当真是不好收场。
季夜在旁听得是云里雾里,自己闯出这祸端,如何又变成解了围?
不想张雪凝也是不解问道:“潘娘这是何意,季公子他不知规矩,才在纸上写了这十万之数,过几日让他替了小宝,又不妨事的。”
潘娘又说道:“小姐您有所不知,我刚翻看粟纸,二殿下的那张上竟写了五万两银,若是没有季公子这误会,难不成真要。。。”
张雪凝恍然说道:“原来如此,那倒当真惊险,但若真是这样,哪怕是麻烦一些,也不能让他就此如愿,毕竟已与向晚妹妹说好,又哪有反悔的道理。只是想不到他一个皇子,竟能拿出五万两白银,可真是难以想象。”
潘娘认真点头说道:“定是方仇中秋评花时看到了她容貌,心心所念准备许久。”
张雪凝看向季夜说道:“季公子也不必担心,这十万两无需给付,待得除夕夜照常来此便是。”
方羽听着在一旁睁大了双眼,神情间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
季夜不解问道:“张姑娘,这是为何?”
张雪凝道:“今日这买扑会,本是为了造些噱头,并不是为了出卖花魁。我安了自家的下人小宝混进到场权贵中,扮成一副外商模样在金粟纸上写下二万两银子,本想着就此冠绝全场,将这所谓优胜把握在手,可谁知那二殿下豪掷五万两,之后的事你也就知晓了。
“之后便有一小子不懂得规矩,不知天高地厚写了这十万之数。”季夜苦笑接道。
张雪凝微微笑道:“季公子不必自嘲,虽是误打误撞,但也算是帮了大忙。只是与她得见一面,也仅限于唱曲谈天,莫要动手动脚,说些无礼之言。在下自知季公子并不是这般之人,但总要事先说好,还请见谅。向晚妹妹的笛子奏得最为悦耳动听,公子可以让她吹奏一曲,绝计不悔来此一遭。”
季夜心道本已惹了祸端,这会又歪打正着地化解已是万幸,不管说些什么都是答应下来,对她所言也不气恼,只是对那笛子吹奏却是未曾入耳了。
方羽这会面色悔意已消,在旁冷哼道:“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子还当真有如此清高,五万两白银何等巨数,供养千人私兵也是绰绰有余,竟比不上与一位女子一度?”
张雪凝自觉他心有不满,柔声说道:“方羽哥哥莫要生气,奴家今后不再打这些小心思便是。
这奴家二字颇为刺耳,方羽冷着脸不答。
张雪凝又说道:“方仇走时如此气恼,我怕你二人回去路上他会忍不住让人出手,他身旁那护卫乃是出自纯阳,于年轻弟子中也是佼佼。”她瞟了季夜一眼又说道:“稍后安排一辆马车沿后院左边石桥送你们回去吧。”
方羽心思本就闷着,一想季兄不弱,就算动手应该也可抵挡一阵,况且自己身为男子顶天立地,若总是承其情,庇其荫,岂不是愈发拿人手短,今后再面对张雪凝亲近,也是没脸推却了。
想到这暗下决心嘴上说道:“马车便不必了,季兄武功不凡,携我自保足矣,不劳张姑娘费心了。”
张雪凝有几分猜到他所思,看向方羽心中暗叹一口气,也没有再相劝,只是叮嘱季夜除夕晚定要来此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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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夜方羽二人走出屋去,却看前厅仍是人满为患,想着由前门走出势必引人注意,还是转身到后院沿另一边石桥离开这桃花渚。
从右临岸的石桥返回相比于原路还要绕行不少,途中经过几条偏远街道,其中大多贫户夜里无事又没有些娱乐可做,都是早早睡下。故而同那些繁华处相比分外冷清。
方羽走到半路便已暗暗懊悔,心想在这无人街道若真是遇有人在此阻拦,只怕很是难逃,当下已经想好若是情况不妙,可得抛下季夜独自逃掉才是。
二人将要走到这条街尽头,正所谓‘怕处有鬼’,只见前方尽头院墙上正有一人负手而立,身着夜行黑衣,漆黑布罩遮面,在这澄莹月光下迎着冷风衣襟摇曳。
方羽心下大惊,霎时间冷汗顺额头直下,猛吞了一口唾沫,转身飞奔欲逃。可没跑出几步从两边民屋又钻出两人挡在前方,手持长剑身着黑衣,方羽只得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