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冶穿越到此世的第十五年,被他和顾琮选中的宗室子及冠,耐着性子栽了许久小树苗的他,终于能撒开手,成功退位。
古代没有摄像头,外加1101勤勤恳恳扫尾,出宫后,他们很快便甩掉了仆从侍卫,如水滴汇入大海,彻底消失在皇室朝堂的视线中。
因得这一世顾琮习医,虽是条件相对落后的古代,席冶的寿数却比前两个世界都更加长,死亡来临时,他本想叫顾琮好好活着,偏偏理智又告诉他,对方绝不会听话。
于是,最终说出口的便成了:“会再见的。”
会再见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席冶在幽深且混沌的黑暗中,又一次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面尚算清晰的铜镜,他坐在类似梳妆台的木桌前,照旧着一身红衣,乍看之下,竟像仍留在前世似的。
但总归还是有不同。
这一世的他,从外表看,约莫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红衣上的绣纹也并非龙纹,而是类似凤凰的羽毛状。
第n次被宿主落下半步的1101跳出来:【是喜服。】
【您都不回头看看的?】
红绸,喜字,却仍掩饰不住整间房屋的破败,以及那许久没住过人的、陈旧的木头味……席冶眉头微蹙,大量剧情和属于小号的记忆汹涌而来。
罪臣之子。
这是小号身上最突出的标签。
曾几何时,他也被锦衣玉食地娇养着,最大的苦痛,不过是骑马时磨破的腿,让娘亲急得直掉眼泪,从此莫说是马,连剑都再没多碰一下。
然,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十年前,席父因贪污被斩,席府亦被抄家,小号被按在城西菜市口前,亲眼目睹娘亲的头颅掉下来,骨碌碌滚进尘埃。
——全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抄家那日,他便见到许多熟悉的婢女小厮哭着喊着向外逃,却被守在宅邸外的士兵提剑,鲜血迸溅,抹了脖子。
那时小号就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极艰难,才能挤出几个字来,如今面对娘亲自高处摔落的头颅,他才发现自己彻底失了声,哀嚎也好,痛哭也罢,最终只能变作两声轻且含混的音节。
按理说,在古代,以小号当时的年岁,纵未及冠,仅有十三,也绝无活命的可能。
然而,他身上绑了桩燕京人尽皆知的娃娃亲,连着功绩赫赫的将军府,老将军刚刚因病离世,仅剩的孙子又远在边关,饶是皇帝,也不好未曾通知便直接斩人。
认真谈起来,此桩婚事也算乌龙,彼时老将军的儿子尚未战死,儿媳与席母又是未出阁前的密友,席母刚一怀孕,这婚事便在谈笑间定了下来。
那时,席父在世人眼中平平无奇,纵使出身清流,亦不过从六品的小官,就是真结了姻亲,都很难引来圣上猜忌,更别提仅是口头之约。
未成想,席母生产那日,呱呱坠地的竟是个男孩;十数年后,当年小小的翰林院修撰,青云直上,摇身一变,成了一品大员。
世事无常难料,两家人虽未再提,心里却将那婚约作了废,可明面上,婚约依旧存在,正因如此,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小号,迎来了机缘巧合下、堪称奇迹的生机。
刚赴战场的小将军快马加鞭传信回京,并非他预想中的休书,而是四个大字:
稚子何辜。
小号就这样活了下来。
但往后的日子,同样艰难,圣旨上,为彰显仁慈,席府之罪并未牵涉科举,可谁也没想到,那将军府的独苗,竟真愿意用婚事救一个罪臣之子。
至此,想光明正大顺理成章堵死小号从政复起的路,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让对方入贱籍。
很快,在席父生前政敌的种种操作下,原本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重重跌落,摔碎一身傲骨,成了明月楼里的清倌。
口头上的婚约护着,将军府不倒,自没人敢染指小号,他仍学琴棋书画,为的,却不再是以往的目标。
直到十年后,他名义上的婚约对象受召回京,奉旨成婚。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席冶做出了和小号一样的决定:
逃婚。
原著里,小号虽身为反派,一心想着复仇,可到底存着丝良知,不愿牵连曾经救下自己一命、又庇佑自己至今的将军府,特地于成亲当日逃婚,高调划清彼此间的界限,再出场,已是敌军营中阴冷诡谲的哑巴军师;
而席冶,当然也不想把婚礼这种重要的仪式轻易交付旁人,哪怕对方于小号有救命之恩。
【我记得你以前可从来不在意这些的。】
难掩揶揄,1101故意拖长语调,笑嘻嘻:【不过据我所知,这将军的名字好像叫顾琮诶。】
【确定不赌一下试试?】
席冶一愣:是了,小号的记忆里,确实提过将军府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