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也是床头的毛笔。
昨夜用过的那支玉管狼毫已经被洗净了,悬在笔架最中央的位置,毛笔尖上残留的水正凝结成水珠,将落不落的坠在上面。
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可落在楚珩眼里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根本没法再正视那支笔,面上添了几分羞恼,错开视线红着脸问:“怎么还放在这儿?”
内侍正伺候楚珩洗漱,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道:“陛下吩咐这几支笔不用收,说是还有用处。”
“还有用处?”楚珩眉梢挑起,一把将帕子扔到银盆里,咬着牙恨恨地问:“他人呢?”
这厢话音刚落,高公公就带人提着食盒进来了,一面指挥着宫女摆膳,一面笑眯眯地道:“陛下去后头明承殿了,您且先用了早膳,再过去不迟。”
楚珩咕哝了一句“去寝殿做什么”,但还是依言坐下来吃了碗粥。
等出殿门已经接近午时了,昨夜才下了一场雪,今天日头却很好,碧瓦朱甍上的积雪在天光的映照下莹莹发亮,琼枝琉璃,耀彩夺目。
楚珩穿过长廊走了几步,迎面恰好遇到了武英殿的同僚,便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那同僚上下打量楚珩几眼,见他脸上带着些微倦意,不禁露出了怜悯的神色,想说些什么可又顾忌此处是敬诚殿,唯恐被人听了去,于是只好伸手拍了拍楚珩的肩,以表安慰。
楚珩有些不明所以,但还忙着找凌烨算账,就没多问,打过招呼便先行一步。
倒是那同僚,站在原地看着楚珩的背影,见他步伐较之往常果真要缓慢些,愈发肯定了传言的真实性,楚珩的确是被罚得狠了。
说起来,这也不是楚珩第一次在敬诚殿值房留宿了。往日他就经常错过武英殿的饭点,更深露重了才从御前下值回来,这月初六过后,更是变本加厉,连着几宿不见人影。陛下待身边近臣一向温和宽仁,唯独对楚珩十分苛责,动辄惩罚处治,虽然那记着的二十杖一直没落下来,可只看今日这模样,想必也是够惨的了。
御前侍墨这位置,历来是御前众人中离皇帝最近的,但伴君如伴虎,却也不那么好做。
那同僚摇了摇头,转身自顾自向前去了。
宫道上的积雪被早起的宫人清扫过一遍,楚珩腰有些酸,一路慢悠悠地晃到明承殿,却不知自己在同僚们眼里,除了是全武英殿“动手能力”最差的花瓶外,又成了全殿混得最惨的那个。
明承殿守门的内侍看见他过来,连忙挑起帘栊将他迎了进去。
楚珩踏进殿门,就见外间摆了张软榻,祝庚正一脸纠结地趴在上头,榻旁程老太医正在给皇帝指点推拿的手法。只是借给小祝公公两个胆子,他也难以在皇帝掌下完全放松,总是不自觉地绷紧身体,轻了重了的也不敢吱声,效果不是很好。
但是现在楚珩过来就不一样了。
内侍们又抬了张软榻,程老太医继续在祝庚身上示范,皇帝跟着学,只是——
“轻点。”
“哦。”凌烨点点头,手上动作连忙放轻。
谁知还没按捏几下,楚珩又道:“重点。”
“这样行吗?”凌烨问。
楚珩没说话,只哼了一声。
程老太医探身过去瞧了一眼皇帝的手法,十分正确,又瞅了瞅楚珩的神情,笑呵呵地没说话。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楚珩又说:“太重了,怎么按的?”语气十分挑剔。
如是者三,是个人都听出不对劲了。
皇帝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也不敢反驳,只在背后楚珩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往他臀上拍了个不敢落到实处的虚巴掌,然后默默地改了揉按的力道。
程老太医和小祝公公对视一眼,自觉领着内侍宫女退了下去,关上房门,留着两个人说私话。
屋里没了旁人,凌烨解开楚珩上裳的系带,手伸进里衣,揉了揉他腰间的软肉。
楚珩却按住了他的手——昨晚记下的账,现在要一笔笔的算——他翻过身来抬眼问:“这会儿怎么不问我到底是要轻还是要重了?昨晚上不是说只能选一个的吗?”
“……”凌烨没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