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八月,就要到中秋了。
这是年中的大日子,但今年的节庆却有些特殊。一则前线戡乱未平,皇帝下旨中秋庆典一切从简;二则,现在帝都城里,几乎没有哪个高门大户不知道中秋过后的第二天,八月十六,是漓山东君的生辰。
礼是一定要送的,不为别的,哪怕表一表心意,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趋利避害是大多数人的通性。
只是御前侍墨的时候,楚珩起初不为帝喜不招陛下待见,又是钟平侯一直不闻不问的儿子,加上除了长得好,再没旁的本事,于是这生辰除了亲近之人,就只有武英殿几个要好的同僚们记得。
今年倒是热闹,离八月十六还有十来天,送礼的就已经一波波的来了。
东君自打回京起,就没迈进过钟平侯府的门,外面人每每向楚弘这个当爹的打听起东君,尤其说亲的旁敲侧击提及婚事,钟平侯就总是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他。就连前段时日,东君见楚歆楚琰这一双弟妹,竟也是直接接进了宫。回想起从前钟平侯对这个儿子的种种漠视冷待,全然不似做戏……敏锐点的已经察觉到了东君对这个有生身之父往后的态度,直接就绕过侯府,将生辰贺礼送去了漓山露园。迟钝些的虽仍去钟平侯那儿拜访,却也知道向楚歆楚琰那儿下下帖子,单独送些时节礼物。
当然,更有身份的直接就来宫里见东君本人了。
这日凌祺然进宫请安,沈英柏恰好也要去集贤殿办事,二人便一起来了。
面过圣,敬诚殿外约见了楚珩,因早知道陛下和御前侍墨的关系,倒也不必有何避忌,进宫的时候就将生辰贺礼带上了。
凌祺然是皇族间弟弟送礼给兄长,他还未及冠,哪怕采买了重礼楚珩也不会收,心意尽到即可。
有意思的是沈英柏。
尽管已知面前是漓山东君,但在九重阙里,沈英柏依旧叫他楚侍墨,浅施了个平辈的礼,代表堰鹤沈氏将贺礼送上。是一茶罂鹤山玉芽,并一对庆州芙蓉红玉。
当年沈英柏茶经楼约见楚珩,二人议停卷之事,从“平衡”之道,讲到沈家的“准贵妃”,沈英柏请楚珩喝的就是鹤山玉芽。这茶乃堰鹤城一绝,和芙蓉红玉一样,都是庆州当地的特产。
这份礼不过分贵重,又不失尊重,既不殷勤也不疏远,是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要不怎么说文信侯世子有心思有本事呢。
今年初,沈英柏正式入朝,直接进了尚书台左司,明年大概就会升任从四品左司郎中了。当年在茶经楼,楚珩说他有入相之才,并非是戏言。
楚珩微微笑了笑,颔首谢过贺礼。
略寒暄了几句,沈英柏公务在身,便带着凌祺然告辞了,楚珩派了个内侍送他们出宫。
出了崇极门,正是巳时,云板声回荡在身后的靖章宫内,迎面是红日高升,铺下一地灿烂金辉。沈英柏抬头见帝都城晴朗的天空,有一瞬间的恍神,他唇角微漾,露出一缕似有若无的淡笑。当年茶经楼相谈过后,他犹豫须臾,最终还是选择了握手言和。堰鹤沈氏既没有阻拦停行卷,也没有管颜相的事,更没有与楚珩强行对上,如今看来,倒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
楚珩见过凌祺然和沈英柏,回了敬诚殿内书房,结果刚进门,就得知凌烨去了靖章宫御书房。
楚珩眉梢微挑歪了歪头,这几天凌烨也不知道在偷偷摸摸忙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表现得如往常一样,批奏折、见朝臣,以及调戏御前侍墨。但他一走,凌烨就往御书房那边跑,楚珩不由纳闷。
问祝庚,小祝公公一向在皇后殿下面前怂得很,可这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高匪公公年纪大了,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楚珩也不想去刁难拷问他。问凌烨本人,凌烨就过来亲他,几次都蒙混过关,楚珩也好奇去过御书房,但都没找到答案。
楚珩猜摸着凌烨可能是在给他筹备生辰礼物,后来就抑着好奇心没再往御书房去。
一转眼,已经到了八月十三,昨日楚珩去武英殿当教习,晚上回来又被凌烨拆吃入腹。今日他就想偷懒,没再往御前去,用过早膳,便躺在明承殿南窗底下的美人榻上晒太阳。
闭着眼睛迷迷瞪瞪的几乎要睡着,身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是凌烨俯身过来在亲他的唇。
“嗯……”楚珩睫毛颤了颤,睁开眸子,声音有种懒懒的缱绻味道,“哎?你不是去敬诚殿议事了吗,怎么唔……”
凌烨忍不住又吻了他一下,打断了楚珩的话,他握着他的一只手,唇角扬起,眉间亦拢着浓浓笑意,说:“我来给你送生辰礼物。”
“嗯?”楚珩顿时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