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舒朗撺掇他大哥,两人搭梯子爬上荣宅主院屋顶,瞧着下头灯火辉煌,他娘和刘嬷嬷在烛光映照下忙进忙出,颇有忙里偷闲的意趣。
要说这一整日受惊吓最多的是荣舒堂才对,直到这会儿他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头顶浩瀚无垠的星空也无法叫他释怀,见着弟弟没心没肺的模样,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只问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舒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换了个半躺的姿势,双手枕在脑后,仔细回想一番道:
“是父亲第一次想从我手里抢走私库钥匙后,我听见他和母亲吵架才知道的。”
算起来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荣舒堂不知说什么好,瞧着下头母亲带了几分轻快的脚步,他便明白母亲对此事也是乐见其成的,不过这些年依着母亲的身份所限,不便主动提及罢了。
只好学着弟弟的样子半躺在屋顶。夜间凉风习习,头顶群星闪烁,伴随着院中时不时传来的人声,一切都是他十九年礼教森严的人生中不曾体会过的场景,让他整个人都放空了。
舒朗没法儿安抚荣舒堂复杂的情绪,用胳膊肘捅捅他,在对方看过来时,出言道:
“你说明儿一觉醒来,全京城都晓得我荣二公子换了亲爹,我亲娘成了我二婶婶,我嫡亲大哥成了我隔房堂哥,他们会不会惊掉下巴?”
好好的话从舒朗这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荣舒堂原本的几分伤感瞬间被他搅合没了,心理莫名和祖母重合:
好好一弟弟,就是长了一张嘴!
结果证明,这事舒朗真没想错,屹立在庆城伯府边儿上近二十年,先后受两代帝王照拂的神秘宅子,昨夜人来人往闹了一夜,不说住在附近的百姓,便是陛下,也在今日早朝前知晓了事情原委。
要不怎么说荣老夫人雷厉风行呢,她老人家亲自写了请罪书,叫人于今日早朝前递进宫里。皇帝打开老夫人的奏疏一瞧,里面简单说了荣舒朗过继以及她带孙子搬到荣宅一事,请皇帝宽恕她行事荒唐,丢了朝廷体面之罪。
好嘛,这哪里是请罪书,分明是通知皇帝:我儿荣轩有嗣子了,我带着孙子搬到我儿家里住了!
作为跟在荣轩屁股后面长大,和对方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交托生死,互相依靠的皇帝,听闻此消息心里除了惆怅便只余下欣慰。
遥想当年,轩哥为救父王身亡,彼时还不是皇帝的父王差点儿把他这个最疼爱的儿子陪给荣家伯父伯母,被人劝住后,父王又闹着要将六弟过继给荣家,叫六弟替轩哥尽孝,为荣家传承香火,最后被荣伯母拒绝。
不得已,父王又叫六弟娶了荣家唯一的嫡女,在两人大婚第二日,便毫不犹豫的把二人赶去荣家,让他们常伴荣伯母身侧。
等父王坐上皇位要论功行赏时,第一个便追封轩哥为“忠勇亲王”,地位还在当时的几位皇子之上,但兄弟们谁都没有异议,因为轩哥的战功确实值得一个亲王爵位。
何况对已故之人的追封,并不能承袭到后代子孙身上,又有何好计较的。
一晃二十年过去,荣夫人能主动走出这一步,皇帝心下也少了一桩心事。
于是在早朝上当众宣布了此事,并不顾朝臣的惊诧,特赐已故庆城侯长房嫡孙,忠勇亲王荣轩之子荣舒朗,于两日后进国子学读书。同时责令国子学祭酒,司业等官员对其严加教导,望其早日成才。
用皇帝当时的原话来说便是:
“朕虽不指着还有人能如忠勇亲王当年那般惊才绝艳,可身为荣轩之子,不能堕了他的威名,哪怕继承荣轩两分也是好的。这份重任朕今日交托到国子学手里,望国子学三年内能交给朕一个国之栋梁,勿要叫朕失望!”
就差没明说,不管国子学一帮老家伙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荣舒朗那个纨绔的一身不良习气给板正过来,且在三年内,一定要荣舒朗在科举中拿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成绩。因为皇帝他看在忠勇亲王的面上,打算将来在朝中给荣舒朗安排一个体面的,不小的职位。
且不提接到这个任务的国子学祭酒等人宛如吃了苍蝇的表情,只说昨夜和荣舒堂在房顶吹了大半夜冷风,今早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眼睛都没睁开,就被梨满告知如此噩耗的舒朗,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这些人的行动力太强了,他的小计划还没跟老太太说出口便胎死腹中,早知今日,他何必费尽心思的折腾给自己换个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苦来哉?
作者有话说:
舒朗:万万没想到!!!
第22章我成风景
这场闹剧最戏剧的地方,发生在圣旨下达的两个时辰后。
彼时国子学先生们领了圣旨后紧急议事,将舒朗的生平粗略研究了一遍,越看越心凉,众人皆认为情况非常棘手,丝毫耽搁不得,于是先派出几位司业主动上荣家拜访,势必要舒朗当天傍晚就出现在国子学课堂上!
其中一位司业对荣老夫人这般说:
“荣公子于文学素养方面确实薄弱了些,但没关系,即日起我们会对他严加管教,毫不懈怠,除了休沐日,不让他出国子学一步,誓要他三年内脱胎换骨,重塑凡心,老夫人,我们国子学有这个自信,希望您做长辈的也支持我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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