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锈迹斑斑铁栏的左侧,便是关押军师盛关均的牢间,他初来时也是躺着的,可躺了一日不到的功夫,老知府赵雍和也进来了,他便不趟了,对着墙上高耸的小窗合眸盘坐,预备吸收今夜的霜华。
地牢里就他们二人,从始至终谁都不曾开口。
地牢府兵的瞌睡声缓缓响起,一声比一声绵长,军师盛关均的耳朵动了动,缓缓睁开狐狸眼侧眸看向铁栏的右侧,不紧不慢晒笑:“老知府赵大人果然沉得住气,死到临头也能在这污杂下作之地入睡,下官佩服佩服。”
老知府赵雍和闭着眼没接话,而是稍稍调整了睡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弃车保帅这步棋,老知府赵大人可是下早咯,若下官还是自由身,定不会让老知府一把年纪了还遭这牢狱之灾。”军师盛关均狐狸眸弯着,面容带笑,奚落之意不言而喻。
老知府赵雍和仍旧没回应,可眉头已是一个川字。
军师盛关均奚落劲儿上了头,总归这里头也没有外人,他便越发口无遮拦起来,“大都统顾大人也是看过赵氏大娘子写的那封信,如今他定然恨你入骨,能不落井下石已是念及过去。”
右侧还是没声儿,他瞬间有些捉摸不透赵雍和了,刚想开口再激一激时,右侧来声儿了。
“哼,老夫不过是一把烂骨头,若是能入土为安也算是圆满了,可若是身首异处再累了家族落败,岂不悔矣?”
老知府赵雍和的话,莫名叫军师盛关均神色紧张,他刚想问,右侧继续道:“你我都知河神是谁?何须再掩耳盗铃?”
军师盛关均狐狸眸眯了眯,须臾后摇头:“不可能,何氏一族早已死透,即便侥幸有生还的,怎会去杀那王映雪?老知府赵大人不会是想说,知府王大人也是你的爪牙吧?呵!”
“老夫从不认为王映雪是被何氏所杀。”老知府赵雍和坐了起来,转过身,老谋深算的眸子死死盯住左侧铁栏后的人,“二十年前,你献计大都统顾大人,将老夫拖下尔等这趟浑浊不清的污水。二十年后,谁知不是你故伎重演?”
“我没杀王映雪!”军师盛关均豁然起身,方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有欲盖弥彰之嫌,他四下看了看,听见府兵深长的鼾声,心安了几分,低声道:“她是被副都尉关闻所杀。”
老知府赵雍和觉得他恼羞成怒,哼笑了几声,“即便如此,那也是被军师盛大人给撺掇的,副都尉关闻只是一把没带脑子的刀,谁都可以使唤。老夫能想得到,军师以为大都统顾大人想不到吗?”
军师盛关均脸色微沉。
老知府赵雍和缓缓起身,边言:“你先设计副都尉关闻杀害王映雪,再将元水送来知府府邸,牵扯出岐山一事。你杀副都尉关闻是为嫁祸于我,让大都统顾迭认为我如信中所言,要将尔等弃车保帅。最后大都统顾迭恨老夫入骨,定然会将岐山、还有当年的事一并推到老夫的头上。而军师只要隔岸观火就好,运气好的话还能全身而退。”
他说及此时缓缓笑了,笑的狼狈而狰狞,“可惜啊,军师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何氏后人还活着,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呵呵—”
“究竟谁是黄雀,老夫倒是真想看一看啊,呵呵—”
军师盛关均狐狸眸冷了冷,苦笑了笑,只道:“下官确有此打算,可副都尉关大人也非下官所杀,下官到时他已经死了。”
这辈子,他算计了无数次,每次都成功了,唯独这次失蹄,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因为一切都无济于事,只盼外头的大都统顾迭的动作能比何氏后人早一步才好,否则那便是全族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