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这么多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情感的看向我,然后启唇淡淡的对我说道:"周晶,你十二岁来到深圳,到现在,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吗?得不到的不要去强求,否则增加的只会是自己的苦恼。只要你在乎了就会难受,只有不在乎了。才能做到不难受。你看没有我这个妈妈,你不一样活的好好的么?我十六岁生的你,生你的那一刻,我就感觉我没有未来了。"
我听完之后不断的哽咽,还是那样的无情,还是那样的铁石心肠。我从小到大,甚至连趴进妈妈的怀抱,嚎啕大哭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喉头拼命的抖动:"妈……我被人捅了啊……"
我的眼泪从眼角冰凉的滑落,说出来的话都自不成句,毕竟曾经连跟她说上话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以至于现在的我,根本说不出几个完整的句子。
我妈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她忍不住烟瘾发作,打开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随后仿佛很享受的闭上眼皮,仿佛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过往的记忆画面里,许久以后她才轻佻的笑笑。说:"被人捅算什么,我刚来的那会儿,被二十几个人轮流着捅,我他妈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知道她说的捅,和我口中的捅,根本不是一个意思,但这却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起她的过去,莫名的在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可我还没暖上一秒钟,她凌厉着双眼便看向我,说:"你被人捅和我说有什么用?让我去给你捅回来吗?我告诉你周晶。你必须要认清楚,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尤其你是个女人,你只能靠你自己。就像靠你自己的运气,今天你挨这一刀没有死,那是你的造化。没有人可能送一条命给你,即使你有再多的朋友再多的帮手,今天如果你造化不够,那就必须得死。但是人不是总能那么好运,木木今天往这里一躺,下个月都不一定会醒来,你懂吗!"
我沉默的闭紧嘴巴,听着我妈的话,泪珠子凉凉的往下掉,对于妈妈两个字。没办法不在乎。
提起木木,空气都有些悲伤,我害怕而试探的说:"他会醒来吧?"
没有药,就像机器人没有了电,尽管他的表面再坚不可摧,但是他也动不了。
所以我妈没有回答我,我又执着的问:"是谁在控制他的药?"
她依然没有回复我,只是看了一眼帘子的那边,然后对我说:"我要带木木转院。"
说完,她将那根偷偷点燃的香烟捻灭在了床脚的小窟窿里面,站起了身子。我立马着急了,朝着她的背影吼道:"妈,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去分担呢?你可以不去爱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去爱你?!"
她停下了脚步,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消瘦,就
在我以为她会转过头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决绝的走了出去,去给木木办手续,我浑身都在疼。可我还是想站起来去拦住她。护士看到了我的异动之后要我不要在动,好好休息,然后给我更换了一瓶药水。我在这个档口请求护士,请求她把我和木木之间的帘子拉开,哪怕只有一个缝隙。
她说。好,你稍等,结果她被别的病人换水的铃声叫走了,忘记了去把帘子拉开。过了一会,她匆忙的跑回来了。这一次我没有提醒她。她顺手拉开了帘子,只是帘子的那边,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一钱病床,上面盖着白布。
是的,就在刚刚,人就已经走了。
我挣扎着,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的从床上惊吓着坐了起来,用力的挣扎想要起身拦住我妈,留下木木。此时我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躁状态,我的精神脆弱的不堪一击,好像是医院里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跑过来阻拦我,他们让我回到床上,让我不要乱动,不管我如何用力的反抗和嘶吼,也没有人答应我拦住我妈的请求。
最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往我的静脉里面推进去了一管药,他说,睡吧,丫头,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好的。
我圆睁着双眼,意识开始不受控制的涣散,渐渐的,盖上了沉重的眼皮。我的脑海里像是放着一卷老旧的胶片,刺啦刺啦的转动。我开始回顾着我生命里面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脸,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动作,他们的名字。谁知道相遇还来不及细数,转首就要急促的说一句再见。
我从没想过依靠谁,我只是在期盼,期盼自己有一天,也能被爱包围。能被这个世界所接受。我期盼着没有人会来欺负我,我随便做一份简单的工作养活自己,然后可以像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生活,随后一天一天老去。
那样,就什么都不再重要。
我好像是躺了两天才醒过来。这两天,一直是我妈在照顾我,现在我妈和木木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直对医院很排斥。可现在,我竟然成了它的常客,我把刘姿琳的电话号码给了护士,如今我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