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有听了梅清之话,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上,连声道:“岂敢岂敢,梅大人有话尽管吩咐,俺老赵必然给您办得稳稳当当的!”
梅清小声吩咐了他几句,又细细解说了一番,最后才道:“这几样事情,最是要紧,一点也不能差了,就烦老兄你费费心。等日后咱们抓了这小子,本官定然摆酒相请老兄,给你夸功。”
赵大有单手连摆道:“梅大人哪里话来,太抬举老赵了!不就这几样东西,些许事情么?保证一样也差不了!我这就去办!”说罢告声先退,手托茶壶兴冲冲地去了。
“就这些么?”六爷对着面前的五丙说道。
对面的五丙依然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除了要赵大有做的上述诸事以外,梅清还重新安排了库房的值班轮次,打乱了几个人的时间。以属下之见,梅清似对姚定国、周昌二人比较看重,钱三因与贼接手时肩膀受伤,被梅清借身体需要休养的理由暂时放回家呆着去了。现在小库钥匙,就是赵大有一人拿着。此外梅清还到经历司去了一趟,找黄仲满调取了近几年来所有盗案的档案卷宗。之后他又到夫子庙转了半晌,买了些东西,清单在这里。”
六爷看了看手中的清单,深思片刻,面上渐渐露出一份深有意味的笑容道:“这小子!倒有些鬼门道!”想了想又道:“你这几天也盯着些个,有些事上能出手的,就帮那小子一把——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说不定也会找你帮忙。另外,你去叫孙氏兄弟过来。”
五丙应声退下。不久,两个面貌奇特的人走了进来。六爷吩咐他们几句,又淡淡地命他们退下。之后独自坐在屋中,久久未语。
过了许久,屋角一个暗门才被打开,走出一人,正是梅清府上管家忠叔。只见忠叔皱了眉头,对着坐在案边的六爷道:“大半夜的你这老家伙又有些什么事来烦我?你就没有什么事能顺顺当当办好的么?”
六爷转过头,面色平常地道:“老伙计,现在这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梅清盘膝而坐,神念与碧真相接,温存数句才问道:“真儿,你知不知道修真界中,有哪个姓莫的真人么?”
碧真道:“若说姓莫的真人,便首推当年神霄门掌教莫月鼎了,只不过他早在元朝正一初统时,便因与玄教教主张留孙一战落败,神魂俱灭了。”
梅清恍然,当时碧真曾经与自己说过此事,不过因为梅清当时心神不稳,不得不借了丁甲为护持,结果就把这些给忽略过去了。今天听碧真再提及,心中登时便断定自己在砚中所见场景,那身边环绕五张金符爆体而亡的红衣道人,便是神霄掌教莫月鼎了。
既然如此,那砚中的自己,便应该是玄教教主张留孙了。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与自己会发生心神相应的情况,更会有那么多诡异的变故。据称张留孙早在当年便在飞升时灭于劫雷之下,神魂俱灭。而此砚乃是本朝由地方贡上来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张留孙有所关联才对。
更何况就算退一万步,此砚确乃张留孙之物,其中更有关于张留孙的秘密,却又与自己何干?为什么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这砚发生关系?
当自己在砚中感觉到那些场景时,并非如同看戏一般。击杀莫月鼎时的得意狂喜、紫电加身时的痛苦、为人所叛紫焰焚身的愤怒,以及面对那名为梅姬女人时的种种复杂情感,都是感同身受,便如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碧真见梅清长久未语,神念便追问了过来。当时梅清为碧真讲自己金丹破禁与这砚台之事时,也没有细说其中究竟,碧真也没有太过留心。今天见梅清问道姓莫真人之事,也免不了心生好奇。
和碧真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梅清便将自己与这砚台之事,一五一十给碧真简单说了一下。碧真没想到居然一块砚台还有这些讲究,大感好奇。听得梅清在砚中所见诸事时,也觉得那道人应该便是莫月鼎。再听梅清与侯申打赌一事,更是颇觉有趣。
“你觉得有把握么?不然我帮你想想办法?”碧真道。
“应该问题不大”,梅清笑道,“我不行了再请你出马就是了。再有,有件事还确实要真儿你帮我。我想要跟踪一件东西,隔着一段距离知道这件东西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法术可以用没有?”
碧真想了想,才道:“应该是有符可下的,估计不会是什么太难的法术。我明儿和外婆问问,然后告诉你。你可别大意了,一定要把那猴儿小子抓住了。”
此时的侯申,正隐身在锦衣卫宝库之外,眼睛瞪着宝库门前,将牙咬得咯咯响。
第五十八章库前闹局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五十八章 库前闹局
原来梅清布置给赵大有去做的那些事,恰恰是针对侯申那隐身的异能的绝招。
侯申这种隐身的本事,确是半自天成,半为人授,与真正的修行中人的隐身术有所不同。修行人隐身之术,乃是凭借符纸或法器,化身为虚无使人无从得见。而侯申的隐身之术并非真正隐去,只是顺应光影之变,借阴影以藏身。
在锦衣卫的卷宗中,专有高人针对侯申以前曾做过的数件大案中的情形,对其所擅的能为做了一个推断,认为侯申的隐身术离不开阴影施用。因此梅清在与侯申打赌后,便命赵大有去添置了数十灯笼,将那库房从门口到库内,照得亮如白昼,且各个角度都有灯光,映得地上一丝阴影也无。
除了这个倒也还罢了,赵大有这家伙虽然没什么本事,交游可是颇广,不知从内组哪里挖了个高人过来,将库里里外外边边角角的地方,全都设了机关。这些机关颇为常见,不过是些暗夹钉卯之类的东西,甚至连伪装都没做,只是随随便便,将各个缝角处都堆得满满的。
更过份的是,梅清还命人每隔数米,就在地上从一端至另一端,以褐明脂画一条线,拦在路上。这褐明脂据传乃海外一种怪兽身上提炼出来的,稍遇热即融,且一沾在身上,极难除去。这宝库之中,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湿冷。在周圈这般用褐明脂画上,锦衣卫可以抬腿就迈过去,侯申就只能看着干瞪眼了。
别说侯申,就算是他师傅铁三寸来了,怕也只能是望洋兴叹。这地方本来就一点法术也用不了,全靠些江湖伎俩才有点希望。可上边这几招也太狠了点。想隐身?一点影子也没有的地方,你隐到哪里去?就算你另有秘法不为人见,那地上全是道道明脂,身子从上一过就染了色现了形,你总不能见线就蹦过去还没人见到吧?何况就算你能进去,那墙根屋角全是机关,明晃晃放在人眼皮底下,你怎么破去?
侯申趴在库外观察了大半夜,最后依然没敢冒险,心里把梅清恨到了骨子里,只得怏怏而返。不过他倒不至于因为梅清这几招便束手无策,堂堂神猴,若没点压箱底的本事,也不用出来混了。只是若想成功,还有许多准备要做。
梅清,就这几下子便想难住大爷么,你还嫩点儿啊!——侯申反复将自己的想法推算了很多次,最终定下行动方案之后想到。
眨眼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来,四组诸人外松内紧,一个个都打点精神,唯恐出现一点疏忽被那侯申所乘。按赵大有的说法,便是一只蚊子想到飞过去,也得问问老赵这双眼睛放不放它进。
梅清自己也是加倍小心,一直在库房入口耳房中呆着,更是下了死命令:没有自己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开库取送东西进出。
“赵经历哪去了?”忽然发现成天在自己身后转的赵大有不见了人影,梅清问一边的鹞子道。
“刚才看他急匆匆奔茅厕去了,许是早起吃坏了肚子,一脸戒急用忍的架式。”今天侍卫恰好又是姚定国和周昌。姚定国一向沉默少语,周昌却是有些滑稽爱说。因此梅清一发问,姚定国依然是沉默如故,周昌则抢着开口说道。
“哦”,梅清笑着道:“咱们这位赵经历也当真了得,便是上茅厕也是茶壶不离手,这份功夫,嘿嘿,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周昌听了嘿嘿笑着道:“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