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房家也种地,泾县优质的沙田出产长秆籼稻,稻米色泽金黄、颗粒饱满、韧软甜糯比普通的稻米价格更高。但泾县产粮大户却不是房家而是王家,王家拥有泾县百分之七十的沙田,手下佃户三千,农庄过百。
八姑娘家现在居住的小房村,后靠的山已经是山势之尾,山小坡缓二十多年前还遭受过一场天火的洗劫,山上补种的檀木想要形成收益怕是要再等个二三十年才行。
幸亏小房村里还有些沙田可种,为了让一家人能维持生计,小房村的村民们精心照料这些沙田,一年年的丰收慢慢也引起了王家的注意,前几年便与房家族中商议想要买下小房村,建个新的农庄,只是族中的老人不愿意让族人成为别人的佃户而没答应。
近些年王家开价越来越高,今天更是提出用北边自家的三座山林与房家交换,那三座山林与房家的山林相连,山上虽然檀木不多却也有许多四五十年以上的老木,族里有人心动了便招了小房村的人去商量,说是商量不过是通知罢了。小房村的地都是房家族里的公产,如果要与王家交换,小房村的村民是没有反对权利的,想要不沦为王家的佃户只有举家搬离小房村。
“那王家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家,普通农户租种族里的田地只需交租五成,王家的佃户是八成,辛苦一年可能连嘴都糊不上。”木姨继续小声说:“夫人在世的时候从王家农户手中买过一次稻草,结果第二年王家连稻草都算在收成里让佃户交租,夫人气愤得很,便让我以后只从散户手中收购稻草,莫与王家打交道。”
余敬惜了然的点头:“我就说嘛,整个泾县产的稻草怎会不够余家用的。”
“像小房村这么大一片村子只够换三座山林?”
八姑娘点点头:“看着大,后面的小山还不值钱,值钱的不过是百亩的沙田,外面一亩沙田也就三十两,百亩沙田三千两。那三片林子不算老木料,就是伐木烧炭也值四五千两银子,族里给了八千两的估价。”
“八千两啊。”余敬惜摸摸下巴:“倒是不算贵。”
洛阳旁边的小庄子二十户人家五百亩田地就估价三万两,果然天高皇帝远、物价也便宜。
“木姨,跟王家商量商量花八千两把她家那三片山林买下来。”
“啊?”木姨愕然。
“记得带上公主府的名帖,公平买卖,我们不能让王家吃亏。”余敬惜一本正经的说。
“买山来干嘛?”
“跟房家换小房村啊,跟谁换不是换?对吧?”
“我、、我们要小房村干嘛?”木姨觉得越来越跟不上小姐的思路了。
“自家庄子产稻草不是更方便么?”余敬惜曲着手指数道:“而且我们需要大量稳定的黄麻来源生产皱纸,黄蜀葵老是种在后院也不像个事儿。”
“再说,他嫁过来有个走动的庄子散散心也不错。”
“而且,这里好歹是我父君的老家。”
“明儿个问问,我姥姥姥爷葬在什么地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瑞雾笺
女尊国男子的地位太低,有贫苦人家男子嫁了人终身都没机会再回娘家,普通百姓家好些,但亲戚走动年关节礼,也都是父母在世时才有的人情。父母过世以后,便是有亲姐妹持家,也多是女子上门看望兄弟,男子不会再回娘家拜见。
至于外家的女子给姥姥姥爷上坟,更是闻所未闻。
虽然闻所未闻却也没明令禁止,房家族长得罪不起余敬惜,没见王家的管事都恭恭敬敬的么。所以心里一面嘀咕这样那样,一面还是引了余敬惜一行人往祖园山上走。
余家夫主的父母不是什么大人物,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户,余夫主十岁的时候他母亲就病逝了,后来又过了三年父君也跟着病逝,接连不断的看病吃药不但花光了积蓄,便是幸幸苦苦攒了几辈人,才买下的几亩薄田和宅基地也卖给了族里。
余夫主接了村里一个杜家外来户的聘礼给父君下葬,杜家的独女是四邻八村有名的混混,族里也不愿惹麻烦就答应让他出嫁前继续住在老宅里。
那时候后山还没遭山火,余夫主帮着族里上山修树,将砍下的枝桠背回来,树皮剥下来制纸,粗的枝桠用来制作手串、木簪一类的小饰品,一月也有十几二十个铜子儿用来糊口。
日子辛苦却也不是活不下去,但让人难以忍受的就是杜家混混三天两天上门来骚扰,村人也少有帮他出头,毕竟两家是过了定的,他迟早是杜家的媳夫儿。
以往常帮他出头的是三冬姨家的四哥儿,他俩从小就要好跟自己的怯懦不同,四哥儿从小就是个泼辣的,三冬姨过世后姨夫生了八姑娘也一直下不了床,全靠四哥儿带着弟妹们支撑着小旅店。
说是帮他出头,也不过是拿这扫帚堵在门口叫骂一阵罢了,而将那混混打得鼻青脸肿还是头一次,出手的那位女子据说是投宿在旅店的客人,常来村上采买的制纸世家贵女。
起山火那晚明明没有打雷,他记得天气有些闷热便开了窗和四哥儿一面做针线闲聊,一面看着五哥儿牵着八姑娘在院里学走路。
手掌上白日里砍树枝扎进了不少木刺,四哥儿一面絮叨着,一面小心的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帮他往外挑,印红半边天空的火光被村人发现时,小山已经被火海吞噬了一角。他想起白日里刚砍下的树枝,如果烧掉了这个月岂不是要断了口粮?
趁着火势还没蔓延过来,两个男子毛着胆子上山将白天砍的树枝往家搬,村民们敲着破锣四下奔走,这小山怕是保不住了,唯有从旁边山坳处伐木隔出防火道,才能保住别的山林不会被牵连。
健壮的妇人们都上山砍树,留下的男子将老人孩子聚在一处,人人面容愁苦心神焦虑,几个人安抚着六神无主嚎啕大哭的五哥儿,他四哥和隔房的堂哥上山到现在没回来呢。
“后来夫主大人从山上救下了夫人,据说四哥儿也救了一个女人,不知道是谁。”木姨扶着一旁的树木喘息:“夫人为答谢夫主大人便送来银子退了杜家的婚事,半年后更是迎了夫主大人过门。”
“那杜家真正是个祸害。”旁边陪同的房家一位族老接口:“那杜家独女偷鸡摸狗、酗酒斗殴搅得四邻不安,据说跟她那死鬼老娘一样才会人从原来的村里赶出来。她那老爹也是个混不吝,退了婚事以后又到四哥儿门上纠缠,闹了一两年最后到底是把四哥儿给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