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过了年底,林似锦没能回姑苏。无相山落了雪,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给殿下写信和练剑。
他的修为每有寸进都非常艰难,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早上天不亮便要起来,到深夜时才回去。
每日筋疲力尽,回去有时打坐都能睡着,他未曾收到殿下的回信,他在墙壁上刻下一道痕迹,是离大比更近一日。
他平日里出门都是要戴着面具,或者贴上人。皮面具,别人倒是没有发现,时间久了自然瞒不住守阙。
守阙也不是会四处宣扬的人,看到他那张脸,也未曾说过什么,每日风里雨里陪他一同去修炼,守阙会指点他,给他讲何为请神、何为借灵。
“原本你身体应当承受无数的痛苦,请神有许多副作用,甚至可能导致你五感尽失。”
但是林似锦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他对上守阙眼底,守阙眼底尽是温柔,会耐心地给他分析,教他剑法阵法,似乎一切守阙都会。
他看出来了守阙天资极高,甚至隐隐超过奉如皋,在外人面前守阙一向藏拙,只偶尔在他面前露出来几分。
除了这些,他偶尔打听姑苏的事,打听林扶衡和小殿下。听闻林扶衡手下的斩祟使斩了无数的妖邪,还发现了邪神活动的痕迹,正在三千世里追查。至于他的小殿下,听闻姑苏有小殿下治世,小殿下虽然不愿意做,但是做的却很好,时常为百姓称赞。
彻底对守阙改观,是在年底的一次试炼。
他们试炼完无相山会为他们一日休整的时间,正好休整的日子是上元节,他们可以出去逛逛。
这次试炼是在妖兽古迹,林似锦还是和守阙一组,长老们未曾留手,试炼中生死勿论,他和守阙在试炼中都受了重伤,兽群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和妖兽已经耗了三天三夜。
他几乎已经筋疲力尽,在妖兽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无力还击,眼看着妖兽的獠牙要贯穿他,最后是守阙替他挡了那么一下,杀了妖兽之后便晕了过去。
林似锦背着昏过去的守阙,他找到了一处山洞躲进去,拍了拍守阙的脸,“守阙?”
朱红的耳饰沾了些许深色,守阙脸色苍白,他拍拍守阙的脸,守阙眼睫颤了一瞬,未曾睁开眼,只握着他的手腕,唇角溢出来鲜血。
林似锦又喊了两声,守阙没有应答他,他没有管自己身上的伤,先剪开了守阙的衣裳为守阙包扎,他和守阙未曾有过这般亲密的时刻,如今只剩他在守阙身边,何况这伤还是因为他受的。
他剪开了守阙的衣衫,守阙腰腹上有许多陈旧的伤口,现在又添了许多新伤,妖兽的獠牙几乎贯穿肩胛骨。
林似锦把伤药涂上去,守阙伤口边缘有细小的咒文蔓延出来,很快吞噬了新长出来的血肉,伤口没办法愈合。
他试了好几次,都不能使伤口愈合,此时有些担心起来,又在守阙耳边喊了好几声。
“守阙……守阙?”
守阙咳嗽了两声,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面前的人担心的面容,对方眉眼拧着,见他醒来才稍微舒缓些许。
“你的伤为何总是裂开……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是邪神,生来便邪咒缠身,从小到大都要经历邪咒带来的痛苦。
守阙在心里这般回答,并未开口,温热的指尖碰在伤口上,对方在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伤口,他好一会才出声,嗓音沙哑。
“不用重新包扎,过一会便好了……你身上疼不疼?”
林似锦闻言自己身上的伤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他没有问守阙为何过一会便好,这是对方的隐私,他到一边包扎自己的伤口了。
这般想来,虽说他现在和守阙已经很熟了,但是守阙的事他其实所知甚少。
不过他觉得还是不知道为好,他为自己包扎了伤口,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镯,前两年上元节,他都是和小殿下一起过的。
第一年小殿下给他讲上元节的典故,跟他表白,为他放了满城焰火。
第二年小殿下带他去了寺庙给他祈福,殿下盼望他能够长命百岁。
第三年小殿下亲手为他做羹汤,带他去摘了红梅,还带他去见了已经亡故的母亲。
如今上元节要跟小殿下分开了,林似锦这般想着,意识逐渐混沌,慢慢地睡了过去,在快要睡过去时又睁开眼。
守阙为他披了一件外袍,他睁眼时守阙已经换上了衣服,坐在山洞外面,长剑支在地上,在为他守夜。
他放心地睡了过去,这次试炼异常凶险,出来时少了一部分弟子,许多葬身在古迹之中。
这一年上元节他是在无相山过的,和奉如皋守阙一起。守阙在人外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尤其是在奉如皋面前,从不过逾矩之举,当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保持着距离,不会让他觉得很舒服。
奉如皋对于守阙不待见,倒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时间久了,守阙便跟着他喊小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