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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2页）

&esp;&esp;孟云晖仍然住在孟家，因为是夜里，他没出来送李绮节。

&esp;&esp;李绮节经过院子的时候，依稀能看到东边窗前映下一道身影，显然孟云晖还在灯下用功苦读。

&esp;&esp;孟娘子蹑手蹑脚，走到院墙底下，听到李家的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立刻端着油灯，爬上二楼，推开孟春芳的房间：“七娘，间壁三娘和你说什么了？“

&esp;&esp;孟春芳躺在枕上，面向里，没有吭声。

&esp;&esp;孟娘子轻抚着孟春芳露在被子外面的一缕长发，语重心长道：“我儿千万不能把杨家向咱们家求亲的事说出去，让那李三娘听见风声，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她性子烈，不像你，知道轻重规矩。七娘，听见没有？“

&esp;&esp;孟春芳仍然朝着床栏而睡，一动未动。

&esp;&esp;孟娘子只当孟春芳是不好意思，接着絮絮叨叨，“等你把病养好了，娘带你去木李庵求个好签。那庵里师傅的鞋底扎得好，娘替你讨几双，你照着样子，亲手做几双鞋，留着给杨家回礼……“

&esp;&esp;杨李两家退亲的事只有几户亲近人家知道，据高大姐说，因为他们家要顾及李绮节的名声，所以暂时不会把事情传扬出去，和孟家的订亲事宜会尽量办得低调些，免得县里人议论纷纷。

&esp;&esp;女儿攀上了做官人家，却不能说出去风光风光，孟娘子很有些不高兴，但想着毕竟是邻里街坊，间壁李三娘被退亲，自家捡了个大便宜，确实得小心一点，免得李家人恼羞成怒，暗地里使坏。

&esp;&esp;浑身的得意无处炫耀，孟娘子只能把全部注意力投诸到操办回礼、嫁妆这些琐碎杂务上。她现在已经攒足了劲儿，只盼着下定的那一天，让县里人好好瞧瞧，他们家宝贝闺女，结了一门好亲。

&esp;&esp;孟春芳的病大半是心病，焚毁了荷包、又知道李绮节不会怪罪她和杨天保订亲之后，她的病很快一日好过一日，不出五天，就能下地走动。再两天，孟娘子带着她去了一趟木李庵，到晚上才回县里。

&esp;&esp;这天宝珠在灶房里忙活，蒸笼里的重阳糕已经半熟，她掀开盖子，吹去蒸汽，在薄片状的糕面上撒一层红、绿果脯细丝，复又盖上盖子，气鼓鼓道：“孟七娘的病一好，孟娘子就翻脸不认人。“

&esp;&esp;李绮节头挽双螺髻，穿一件丁香色罩衣，坐在门槛边剥栗子，闻言微微一笑。宝珠说的不错，孟春芳的病才好，孟娘子就不乐意让她上孟家门，而且因为心虚的缘故，比以前更防备她。

&esp;&esp;孟春芳自病愈后，时不时让丫头给她送吃的玩的，有时候是一盒滴酥鲍螺，有时候是一副九连环，有时候只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esp;&esp;李绮节只要收了孟春芳的礼物，就会备一份回礼。一来一往的，来往比以前愈发密切。

&esp;&esp;孟娘子气得脸色铁青，每一次都一眼不错地盯着丫头拆开李家送过去的回礼，亲自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生怕里头暗藏古怪。

&esp;&esp;宝珠去孟家送回礼时，在孟家受了几回气。

&esp;&esp;李绮节便干脆不回礼了，她是礼尚往来，又不是送上门给孟娘子消遣。下次孟春芳的丫头再送礼物到李家，她再三婉言谢绝。几次过后，孟春芳那边没再坚持给她送礼物，孟娘子也消停了。

&esp;&esp;李绮节用一把小银剪子剥栗子，动作很利索，很快攒了一大碗新鲜栗子，端到灶台前。

&esp;&esp;宝珠接过瓷碗，把栗子倒进小石臼里，用铁杵捣成细细的粉粒，预备待会儿蒸桂花糖新栗粉糕。

&esp;&esp;李绮节干不来细致活儿，粗活儿又轮不着她做，百无聊赖之下，在灶房里转来转去，只等重阳糕出锅，好尝两个孝孙

&esp;&esp;少年姿貌端华，眉目如画，赫然正是月前曾让李绮节惊鸿一瞥的小沙弥。

&esp;&esp;数日不见，他形容消瘦了许多，看去愈显风骨凛然。

&esp;&esp;李绮节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衣裳，噔噔几步跑回房，脱下为遮挡灰尘污迹才穿上的罩衣，露出里头一件天缥色刺绣卷荷满池娇宁绸长夹袄，对着水缸理理头发，拍拍衣襟，还随手拿起银剪子，从条桌上供着的一瓶垂丝菊花里绞下一朵浅色花苞，簪在发鬓旁。

&esp;&esp;宝珠头一次看自家小姐如此注重仪表容貌，不由奇道：“谁在外头？“

&esp;&esp;放下面团，举着两只沾满浆粉、白乎乎的巴掌，走到窗前，踮起脚跟往外探看。

&esp;&esp;等在院子里的门房一脸茫然：小姐的米还没给孝孙呢，怎么又跑回去了？

&esp;&esp;宝珠看清门外孝孙的相貌，认出是张家那个从小养在寺庙里的外孙，眉头轻轻一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哪有这样把人撂在门口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