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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第2页）

&esp;&esp;然而，他捧着衣裳出门的时候，喃喃念了句古诗，声音压得很低很模糊，但杨娴贞还是听清楚了。

&esp;&esp;他念的是，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esp;&esp;刻苦勤学一年多，杨娴贞已经能认得几百字了，巧的是，她前几天刚背过这首唐诗。

&esp;&esp;她明白，孟云晖口中念的是风波菱枝，心里想的却是下一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esp;&esp;即使知道相思无益，只是徒然，他仍旧念念不忘，愿意为之惆怅终生。

&esp;&esp;何方闺秀，能令孟云晖辗转反侧，生就如此刻骨的情思？

&esp;&esp;看那件衣裳的成色，应该是孟云晖在老家时结识的女子。

&esp;&esp;杨娴贞攥紧梳篦，默默道：不过是少年往事而已。

&esp;&esp;三天后，杨娴贞回娘家省亲。

&esp;&esp;本来是打算住上五六天，和姨娘好好团聚的。

&esp;&esp;这天，大太太忽然把她叫到正院，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你阿爷很器重女婿，任命已经下来了，你早点回去，预备盘缠，收拾行李铺盖，女婿本来就是南方来的，倒是不怕他适应不了。”

&esp;&esp;杨娴贞一头雾水，孟云晖是庶吉士，一介文官，根本不用赴外地当差呀？还是阿爷另有打算，想把他下放到地方郡县去？

&esp;&esp;姨娘怕耽误她的事，催她即刻动身。

&esp;&esp;杨娴贞回到闹市中的小宅院时，孟云晖已经把行李家伙事安排好了。

&esp;&esp;他头戴笠帽，脚踏靴鞋，一身珠子褐湖罗夹袍，衣冠齐整，眉目端正，匆匆和她话别：“今年天气反常，南方多地水患频发，我熟知长江中下游水系，朝廷命我随工部郎中、主事南下，协助治理水患。”

&esp;&esp;青年夫妻，乍然分离，杨娴贞忍不住眼圈一红，“官人何时返家？”

&esp;&esp;孟云晖看她一眼，眼眸微垂：“冬天前能赶回来。”

&esp;&esp;想了想，他又道：“我不在家时，你小心门户，看劳奴仆，不许他们生事。要是害怕，你可以回娘家暂住，等我回来，再去杨府接你。”

&esp;&esp;交待完这些，他吩咐随行差役启程，神情平静，没有一丝不舍留恋。

&esp;&esp;甚至他心里还有些微的雀跃和欢喜，这一次，他不必藏头露尾，可以堂而皇之带走三娘，顺便取回孙天佑和金蔷薇手里的书信。

&esp;&esp;孟云晖眼眸深处的喜悦没有逃过杨娴贞的眼睛。

&esp;&esp;她目送丈夫远去，转身进屋，吩咐丫头关门闭户。她哪里也不去，这里是她的家，她要守着这里，直到孟云晖回来。

&esp;&esp;少年时的刻骨铭心又如何？孟云晖还不是娶了她？

&esp;&esp;孟云晖和杨家的男人一样，在他心里，仕途是结局章（3）

&esp;&esp;七月十五，于信奉道家的人来说，是中元节，对笃信佛理的人来说，则是盂兰盆斋会。

&esp;&esp;瑶江县人既拜菩萨，也信符水能治病救人，和尚道士在他们看来是一家，干脆中元节、盂兰盆法会一起过。白天挎着提篮去山边烧包袱祭祀祖先鬼神，夜里划着小船在江上放河灯祈福消灾。

&esp;&esp;都是为感怀逝去的亲人，也算殊途同归。

&esp;&esp;吃过早饭，李绮节和宝珠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叠金元宝。

&esp;&esp;把粗糙的纸钱卷起来，两头往中间一塞，轻轻一捏，就折出元宝的大致形状了，这是预备傍晚送出去烧给先人们的。除了纸钱、金元宝，还要剪几件冥衣，然后把纸钱、金元宝和冥衣封进一个个独立的纸袋里——纸袋是和纸钱冥币一块儿出售的——最后在纸袋封面上写下逝者的名姓。人们认为这样先人们就能收到子孙的供奉，不用在地底下挨饿受冻。

&esp;&esp;老百姓们不会念诵感怀伤悲的诗句，不能书写情意悱恻的悼文，他们对亡者的哀思单纯而又直接：只盼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有钱花，有衣添，有果腹的祭品食用。

&esp;&esp;吃好，喝好，穿暖——俗气至极，但真挚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