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日没夜的苦读加上天资的聪明,叶普盖尼在许多功课上已经逐步超过了那些比他先入学的孩子。但击剑课依然是他的噩梦,他虽然身体灵活动作敏捷,但是身体依然不够强壮。那些大孩子依旧会仗着力气打落他的剑,然后在老师看不见的时候用剑柄抽他。
奇怪的是,当阿列克谢出现在击剑课上的时候,叶普盖尼反倒不再恐惧了。他的所有愤怒、厌恶和不满仿佛都有了一个出口。毫无疑问地是,阿列克谢是这门功课的佼佼者,他身强体壮,在幼年就接受过正规的击剑训练,仪态出众,技术高明,甚至连老师都让他作为课堂的示范与指导。
理所当然的,阿列克谢不会放过这个羞辱“乡巴佬”的好机会,他挑剔叶普盖尼的一切,握剑的姿态、双腿分开的距离、跳跃的姿势,他甚至会贴近叶普盖尼,像指导一个女孩一样,扶住他的腰,抬起他的手,调侃道:小妞,用力一点。
周围的士官生开始发出哄笑,叶普盖尼感觉到阿列克谢的呼吸就在耳边,金棕色的头发滑过他的脸颊,要是还在房间里,他一定一头撞到这个混蛋脸上。但是现在他只能忍住羞辱,按照他的要求用力向前刺出自己的剑。
下课的时候,叶普盖尼看到几个日常欺负他的大孩子正围着阿列克谢说着什么,然后开始笑起来。阿列克谢看着他,微微挑起了眉毛,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戏谑的笑容。
叶普盖尼觉得整个涅瓦河水倾倒下来也无法浇灭自己的怒火。他冲了过去,站到了阿列克谢面前,满脸通红地瞪着他。
“小妞,你要干嘛?”阿列克谢笑着问道。“想在这里咬我?”
几个大孩子连续发出怪叫。叶普盖尼觉得自己握剑的手都气得开始发抖。
阿列克谢击了一下掌:快把圈子围起来!
士官生们高呼着把教室一旁的一大把拖布都拿了过来,围成一个圆圈。
阿列克谢拿起自己的剑,从口袋里扔出那枚金卢布扔到地上:小妞,谁先出圈谁输。老规矩,你赢了,钱归你,你输了,打扫房间。
士官生们迅速退到一旁,开始击掌和吹口哨。剩下叶普盖尼和阿列克谢站到了圆圈的中央。
叶普盖尼不再多想,举起剑就向阿列克谢劈了过去。此时他已来不及想什么姿势和仪态,眼前的阿列克谢也成了一个黑影,多年来汇聚在他身边的——嘲笑的影子、谩骂的影子、诅咒的影子、背弃的影子、贫穷的影子,他要击退这个影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阿列克谢并不着急,他灵活地躲过叶普盖尼凶狠的攻击,把剑在左右手灵活交换着,击打着对手步步后退。
那个黑影铺天盖地地向叶普盖尼压了过来,他感觉自己再要后退一步就要退出这个用拖布围成的可笑的圈子。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想起了上校对他说的话:热尼亚,你没有后退的路。
叶普盖尼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向着阿列克谢的剑上撞了过去。阿列克谢惊叫了一声,松开了手,但是那柄剑还是插到了叶普盖尼的肩膀上,鲜血渗透过衣服,滴到了地板上。
“乡巴佬!”还不等阿列克谢把话说完,叶普盖尼拔下那把剑,继续向阿列克谢砍来,阿列克谢连续后退了好几步,退到了圆圈的边缘。叶普盖尼用剑抵住阿列克谢的心脏,甩了一下淡金色的头发,示意他自己退出去。
阿列克谢举起双手,抬起一只左脚慢慢地往圈外放。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温柔地叫了一声:热尼亚。
叶普盖尼“嗯”了一声,看向他。阿列克谢直愣愣地望着他,眼睛诚挚地像冬日的晴空,他的声音穿过带着尘埃的阳光,异常清晰:我爱你。
叶普盖尼失神了那么一秒钟。然后他感到整个身体都被人用肩膀扛了起来撞了出去,他狠狠地摔到了圈外,肩膀的伤口像撞上了岩石一样疼痛。
阿列克谢得意洋洋地俯下身捡起那枚金卢布:小妞,滚回去擦地板吧!
叶普盖尼还没来得及听到围观人群的笑声,他因为疼痛晕了过去。
叶普盖尼是被人猛烈的摇晃醒的。他看到阿列克谢不耐烦地坐在他的床边,一边摇晃着他的肩膀一边喊道:乡巴佬!小妞!快醒醒!吃药了!
他很想对阿列克谢破口大骂,但是却浑身发热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看着床头放的几枚白色药片,有气无力地对阿列克谢说道:没有水。
阿列克谢扔过来一瓶酒:用这个。
叶普盖尼觉得胸口疼痛得更厉害了,他捂住胸口,闭上眼:廖莎,你真是一个混蛋。
他是想骂人的。但是这句话软绵绵的,反而像是一句亲密的抱怨。
阿列克谢站在床边,看着叶普盖尼缩在被窝里,他站立了一小会儿,嘟囔了几句便狠狠地摔门出去了。几分钟之后,他端回了一杯水,扔到了床头的桌子上。
叶普盖尼因为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在床上躺了两天。迷迷糊糊中,他记得好像阿伯特和库里克来看过他,米申上校也来了,好像阿列克谢和上校还大吵了一架。他记得阿列克谢有把他摇醒,不耐烦地把水和药扔到他的桌上,然后骂骂咧咧地踢了他的床一脚。
当叶普盖尼再次清醒过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