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远进了鸿胪馆的客房,疲惫交加,他屁股一挨上了榻便倒头大睡,这一觉一直睡到黄昏。不料大胡子裘飞虎又把他折腾起来:
“曹县尉命我交代你些事项。”
承远知道他肯定是来催促自己继续练字的,心中有些不耐烦。然而他对这个裘二虎子是有些敬佩的,虽说当初在邓州刚入城时,自己被他关在屋子里饿了几天,不过毕竟他最近给自己讲解些驭马之术,以及拳脚武艺的原理。这几日来,自己心目中已经把他当做半个严师。
“裘二哥你且说。”
“再过几日,礼部春试即开科,曹县尉让我督着你,前去应试。”
“你……你说什么?”承远正在抻自己的懒筋,此时一家伙从地板上蹿了起来,他呆愣了一下,而后大笑了起来。笑得很猛,直被自己的唾液呛了个半死,于是又伏在地上拍着胸脯,大咳起来。
自己打一出生,听到最荒唐的笑话即在于此……
“曹县尉他在哪?我要见他!裘二哥,应礼部试?要我参加省试么?地方初试我从没有参加过,州府当然不可能给解,这样跑到京城里,还不被礼部的职司人等乱棒打出去?”
承远跟随曹正历尽艰险跑了好多天终于赶进了京城,此时听到进京的计划居然是为这种事情,简直咆哮了出来:
“我甚至连地方的乡饮酒礼都未参加过,曹正……这个曹正他疯了!”
承远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说出对曹正不敬的话来。主要是此事实在荒唐,五代时的科考弊端丛生,最不成体统,然而究竟是国家的大事,曹正作为刘晏僧身边的智多星,大能人,竟然冷不丁搞出这玩意,简直是荒谬绝伦。
“谁说州府没有给解?”裘二听到他大骂曹正的言语,却也没有什么口气不善的回应,只是依旧淡淡的交代任务,“呢……这是州府秋举为你给的解,乃是前几日快马递补上报,仔细看清楚了。”
承远见他手中拿着个纸筒子,于是夺过来,封口处却还封着火漆。
“这是什么东西?与我何干?”
“读书人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能把曹县尉的话转述给你:你走的是节度使和州府拔解的章程,刘帅和胡刺史都批过了,无需地方解试,直接入京省试即可。”
承远默然……
这些事情他当然也知道一些,中唐以来,地方的学生本应于秋季参加地方解试,通过以后州府才能给解。然而到了唐末,由于藩镇割据,中央集权大为孱弱,因此各治节度使牙和州刺史往往跳过了解试,直接将生员送到中央参加分科省士。长此以往也就逐渐形成了惯例,称为“拔解”。
梁王朱全忠称帝后,五代兴始,朝廷短暂的颁布了敕令,要求杜绝这种教育和人才选拔的陋规。然而由于连年战乱不断,朝廷总要时而拉拢这边,打击那边,因此“禁拔”的敕令从未真正执行过。后唐、后晋开国称帝后也是依样画葫芦,没能着力整顿。
裘二见他陷入沉思,便继续交代道:“曹县尉说了,假如将此安排早早告诉你,那你机灵古怪定会生出些事端来。索性先将你带到京城再说。”
“裘二哥啊,我可没有应试碟文啊……朝廷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来考试,于法于理不合吧?”
“诺……你的碟书。”
裘二虎子像变戏法一般,又丢出了一个东西。
“这是礼部批给你的碟文,曹县尉说过:你既是横空现世的活宝贝,自然就没有确切的家世来历,碟中的家状和祖上三代名讳,空置即可,这是礼部明文批了的。”
承远看了看碟上,正是礼部侍郎左散骑常侍,边归谠所批的签章。
这一下子,他可真是彻底傻眼了…………
又现裘二虎子依然没有让他歇息的打算,而是依旧欲言又止。
承远毕竟不是傻子,于是叹息一声,反问道:
“好了,解也给了碟也批了……再然后就是考题了吧?你们如此神通,恐怕朝廷的考题也早给泄了底。”
裘二虎子“啪”的一声,果然又丢出一堆东西。
承远心中暗暗的想:“您老人家干脆改个大名,叫作哆啦a梦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