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阿莎,你得快点,再快点。”梁检支着头喃喃道。
“殿下,城头刀剑无眼,您不可穿赤袍,着金甲。”韩丙桢跪地苦求,穿成这副模样,不就是个活靶子吗!
“我若穿成寻常模样,那还是亲王登城督战吗?”诚亲王理都不理他,只叫人整理身上金灿灿的甲胄。
韩丙桢咬牙,今日怕是要跟这位二杆子王爷交代在城头上,那也不能做个孬种,喊道:“禁军戴赤披风,给王爷开道。”
一道赤红色的卫队,拥簇着笨手笨脚的金甲,缓缓爬上城墙。
阜成门位于紫禁城正西面,中轴穿镇山而过,突破可直取神武门。
叶翀本在正南永定门正面主战,听闻阜成门被围,吃惊之下,亲率五千携佛郎机炮骑兵立刻向西奔袭救援。
刚到城下,双方大军已厮杀成一团,城头机弩、火器乱战中敌我难分,已失去保护意义。
就在叶翀率部直插敌阵,展开厮杀之际,敌方主将向城头大喝一声:“汉人的皇帝就在城上,□□准备,将他的头颅献给我王!”
叶翀虽不信梁检是如此鲁莽之人,却也心急如焚,飞马向前,拉起火门,随身亲卫皆是精锐,乱军之中十几门火铳、佛郎机炮对准敌方齐发。
北戎列阵瞬间被冲开一个口子,阿日格斩马刀杀开一条血路,战马四蹄飞溅,嘶鸣震天,铅弹紧跟着弹射四方。
敌方大将被乱弹射落战马,北戎军阵大乱,被逼到城前的阜成门守将发起反击,前后夹击之下,伤亡惨重的敌军,向北硬扯开一道口子,刚退出百丈开外,城头火炮齐开,轰得逃敌一片人仰马翻。
诚亲王第一次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战场,手脚发软,全靠前后左右禁军兄弟们当夹板给他硬挺着。
兵力有限的叶翀深知穷寇莫追,解了阜成门之困,才调转马头深深望了一眼城头,嗯……那个木立城头,黄金头盔砸没了半个脸的绝对不是陛下,畏手畏脚的劲儿,倒是有点像诚亲王啊?
叶翀没有多想的机会,退却的敌军很快得到南边支持卷土重来,他们突然放弃永定门,主军疑惑之下,驰援不及被截西便门苦战,叶翀与阜成门守军不足三万人,面对北戎主力。
城头火炮开始第二轮猛烈轰击,北戎骑兵迎着炮火勇猛冲击,马刀在冬日血红的残阳里,刮起凛冽的寒光。
叶翀集中阜成门火器编队,以三段击杀列阵,翻滚澎湃的黄沙扑面而来,火门微弱的火星闪动,飞弹拉开一张密实的防御网,抵御过敌军第一波冲锋后,阿日格骑兵俯身马背,躲开对方飞矢,提刀冲入敌阵,血光与断肢齐飞。
短短半个时辰,敌军三波冲锋,兵力不断聚集,外圈对永定门、广宁门援军形成截杀之势,誓要全歼阜成门守军,攻破阜成门杀入紫禁城。
二万阿日格骑兵已十不存一,叶翀抛掉火铳,抽出马刀,阜成门守军如法炮制,皆亮出兵刃,下一次冲锋便是死战。
“城上守军听令,入百丈内无分敌我,向城下开炮,火木滚石准备。”叶翀回望一眼巍巍城墙,“西北军,剩一兵一卒不得入城,城下便是我兄弟尽忠之地。”
“韩丙桢!快带殿下回去!”刚刚他已看到死死堵在诚亲王身前的韩总兵,便吼道。
“殿下,城门激战您还是回去吧。”韩丙桢非常镇定,他想的很清楚,叫人送走这位碍手碍脚的王爷,他带禁军出城迎战,阜成门若失,紫禁城他也不用守了。
诚亲王突然冲到城头,金盔压着他的视线,他扶住城砖道:“本王乃是先帝皇长子,大启诚亲王,本王领旨督战,敌不退誓不离!尔等勿劝。”
韩丙桢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懦弱、胆小的诚亲王,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你、你带人出城迎敌,我、我、我一个人能行。”一番慷慨过后,诚亲王有些晕,抱着城墙不撒手。
北戎霍霍向前,韩丙桢已没有时间犹豫,他点了几个亲兵留下,又跟城头指挥嘱咐好,关键时刻敲晕了也得把王爷带走。
一队赤色披风手持马上连仓火铳的禁军列队冲向敌阵。
没有人能从叶翀脸上看出什么,他沉默着催马,沉默着抽刀,沉默着带队冲锋。
西北军像无数铁铸的杀神,电光火石间已扑入敌阵。
阜成门城头炮火齐发,神火飞鸦尖叫而落,在混战中不分敌我的炸出一簇簇火光。
满弓如月,射穿铁甲胸膛,寒刃如霜,卷过火热的首级。
百年城池披着彩霞默然看着浴血沙场,皇天后土变了颜色……
第54章结局
诚亲王手里提着金盔,笨重地在宫道上狂奔,过了崇楼,刚望见养心殿殿门,便扯开嗓子喊道:“陛下!北戎退兵了!北戎退兵了!”
梁检接连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叫来永林,“你听见有人喊什么?”
永林一直在殿外,听得比他真切,跪地喜极而泣,“陛下,是诚亲王,北戎已退兵,京城保住了。”
抓住桌角的手猛一松力,梁检身形微晃,差点摔在榻上。
“陛下!”永林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胡院首等宣很久了,您就让他来看看吧。”
梁检笑了下,冲他摆手,“等一等,先宣诚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