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心里立刻有了决定,对胡夫人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醒过来之后一直都没有见到她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她怎么没有在身边侍候而已。”
“她被我安排了做别的事情去了”胡夫人思忖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话给说透,她知道女儿虽然聪颖过人,自幼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但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家人又宠着她,就连管理庶务都没有教她,别说那些阴暗的事情,就算到了现在,胡夫人也不想和她说那些事情,免得脏了她的耳。
“看来娘和女儿一样,也很觉得红绮很能干呢”唐婉笑了起来,胡夫人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也不想揭穿胡夫人,而是顺势笑着道:“要是娘很喜欢红绮的话,女儿就把红绮送给娘,您看可好?”
胡夫人正在思索应该找个什么理由把红绮从唐婉身边给调开来,闻言立刻点头,笑着道:“三娘舍得割爱,为娘的自然不会推辞。”
“娘要的话,女儿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不过,这样一来,女儿身边就红绸一个大丫鬟了,您可要再给女儿安排一个一样能干的过来,要不然的话女儿可不依。”唐婉笑着道,她相信胡夫人一定能够很好的处理红绮的。
“那是自然”胡夫人点点头,然后笑着道:“你的精神还是不够好,再好好的休息一会,娘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就不陪你了”
“嗯”唐婉点点头,休息倒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她需要安静的理清自己的思绪,想一想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人生……
第三章改变
“你说什么?你想跟在为娘的身边学管家?”胡夫人吃惊的看着女儿,仿佛不认识一般的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女儿,她不明白为何以前一向视管理庶务为畏途的女儿怎么会忽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唐婉在说这话之前就知道母亲定然会吃惊,但这却是她昨夜思索再三之后做的决定,前世的她只喜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对庶务不但半点不通,更带了深深的厌恶,觉得和那些事情打交道简直就是俗不可耐。父母兄长疼爱她,自然舍不得勉强她学那些不喜欢的事情,再加上她自幼聪颖,八九岁便会吟诗作对,及长更成了山阴有名的才女,通身都是清雅的书卷气息,他们更舍不得让自己沾染上了尘世的烟火气息。
可是,她就嫁给陆游之后才明白,原来只知道诗词歌赋,却不通庶务对一个未嫁的姑娘而言不见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对为**的女子而言就是不得了的缺点。她的前婆婆唐夫人最痛恨的除了自己和陆游夫妻恩爱,认为是自己让陆游沉湎温柔乡不思进取之外,未尝没有自己才华横溢,却只识经史子集,不通庶务的关系。
至于休书上所谓的“无出无子”的罪名……唐婉心里冷冷的一笑,唐夫人也不是一进陆家就有了身孕的,她当年生陆游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四岁的高龄了,嫁给陆宰十多个年头,虽然据说她在怀陆游之前有过身孕,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保住而已。可是,再怎么说,她这个三十多岁才为陆家传宗接代的婆婆实在是没有理由嫌弃进门一年无孕的媳妇,那不过是她一个光明正大休自己出门的理由而已
当然,或许她是真的不能生育唐婉最自己能否生儿育女没有底气,毕竟她前生到死都没有怀过孩子,但是这件事情除了她又有谁知道呢?
“三娘,你怎么忽然……”胡夫人皱着眉看着唐婉,眼睛中除了疑惑之外更多了些探询,她不明白女儿是受刺激太深还是像她昨天刚醒的时候说的,在生死之间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明悟,可是她深知女儿的秉性,怎么都不敢相信女儿会在一夕之间完全变了一个人。
“娘一定很奇怪女儿会有这样的念头吧”唐婉看着母亲,她知道母亲一定会很奇怪,会很诧异自己的改变,毕竟这样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些,她淡淡的一笑,道:“其实女儿对庶务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但女儿想找一点事情来做,不让自己整天闲着无事东想西想的,那样太伤神。”
这也算是唐婉想要跟在胡夫人身边学管家的初衷之一,她希望找一点事情做,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之中,不让自己有时间胡思乱想。
是这样啊这个理由胡夫人立刻信了,这也算是唐婉不为人知的小习惯之一,在思绪纷乱的时候,她会努力的给自己找事情做,让自己忙碌起来,无暇去想那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想到那些让女儿借着跟自己学管事逃避的事情,胡夫人心里又是一阵黯然和伤心,她努力的笑着看着唐婉,道:“你不是最喜欢抚琴作画打发时间吗?每次抚琴作画的时候,有再多的烦恼和伤心难过你都能够抛之脑后,没有必要非要委屈自己跟着为娘的学管家。”
“娘,女儿不想再将自己埋在琴棋书画之中,别的什么都不学。”唐婉轻轻地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道:“我记得唐夫人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像女儿这种除了诗琴书画,风花雪月之外,什么都不同的女子,不是她不能忍受,而是没有那个婆婆能够忍受,除非女儿能够交给那种母亲早亡的,要不然终究逃不过被休弃的下场”
“那个老虔婆说话一向尖酸刻薄,她的话也听得?”胡夫人“呸”了一声,骂道:“我家三娘是山阴数一数二的才女,她家陆务观十二岁便有诗文流传于世,我家三娘何尝就差了?他陆家在求亲之前便已经知道,怎么好意思那这个来说嘴”
“女儿也知道那不过是她可以找来训斥女儿的借口罢了,可女儿……”唐婉苦笑一声,她当然知道那不过是唐夫人的借口,她也没有把那些话真的放在心上,她今天特意提这个事情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看着胡夫人,道:“娘,女儿以后不想再谈什么琴棋书画,经史子集了,女儿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会再写什么诗词。”
她以前钟爱诗书,无法想象过没有诗书相伴会是怎样的孤寂,可是现在,再孤寂能像阴间那般么?再说,她现在对诗词也有了一种生生的抵触和厌恶。
那首写在沈园墙上,让山阴人看笑话,说自己和前夫余情未了,笑话子规无能,让子规在父母面前无法交代的《钗头凤》,还有陆游年老回到山阴,一再去沈园凭吊自己,每次去都写诗,一写就无法收拾,字字血声声泪的倾诉着最自己的思念,对自己的忠贞不二诗句。
前者,上一世的时候觉得是他向自己表露心意,现在想来却只觉得心寒。他陆游就那么见不得自己好吗?明明知道自己是再嫁之身,明明知道再嫁的女子必然要受到某些有颜色的眼光注视,可是他居然还在沈园的墙上写那首词,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自己却要面对人前人后的非议和有色眼光。前世的自己一面忍受着被人指指点点的难堪,一面又看不开情之一字,郁郁而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愿。
后者,她只觉得恶心她在望乡台上一甲子,陆游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离开山阴近四十年期间,和王氏举案齐眉,生了六子一女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醇酒美人到被朝廷指责,说他“燕饮颓放”的时候没有想起自己,六十多岁还买了个小娘子为妾的时候也没有想起自己,等到老了,回到了山阴身边每个知心的女人陪伴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情圣模样,除了恶心她只有恶心。
昨夜,唐婉躺在床上想了一夜,确定自己需要改变了,学习庶务很有必要,不再悲春伤秋,不再沉湎诗词歌赋更有必要
唐婉垂下眼帘,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死后,传出的那首据说是自己所和的《钗头凤》,她可不希望在几年后再见到他,而后他又不管不顾的乱写什么诗词来缅怀过去,然后再传出什么据说是自己和应的诗词,泼自己一身的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