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郝大郎说,当年郝大娘生郝光光时正好赶上家里的米面都吃光了,铜钱也花光了,而且在外面忙活了一天愣是半只猎物都没见到,真是要啥啥光,于是郝大郎大脚一跺大掌一拍,就给刚出生的女娃子起名叫郝光光,以纪念这个家里什么都光光的特殊日子。
后来郝光光长大了就不信她老爹这个说辞了,坚持认为他之所以给她起这么个人听人笑的名字,完全是因为郝大郎没文化,大字不识几个,根本就起不出好听的名字来,能起名光光,而不是光屁股、光秃子这等滥俗的名字已经够她烧香拜佛庆幸了。
郝大郎以前是做什么的郝光光不知道,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觉得自己老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一无是处,不说别的,就单凭老爹“顺”人财物这样本事就无人能及,管对方会不会功夫,盯得严不严实,只要郝大郎想偷就没有失手的时候,说他偷功天下第二,估计没人敢认第一。
郝光光五岁时郝大娘生病去世,郝大郎那晚喝醉了,说了一堆醉话,从那些话中郝光光拼凑出来郝大娘出身官宦之家,不仅生得美还颇有才华,追求者有如过江之卿,最后谁也没料到她居然会爱上一个去她家偷东西的偷儿,最后还闹得不惜与家人决裂跟着他来到深山老林里过苦日子了。
郝大郎醉得稀里糊涂,边说边掉眼泪,喃喃道这辈子他偷的最珍贵最让他宝贝的东西便是郝大娘,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是郝大郎生平难得说出的一句像样的成语。
等郝大郎酒醒后郝光光追问娘亲是哪家的千金,怎么就被他偷到山上来了,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郝大郎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坚持说她是听错了。
郝大娘走后就剩下他们父女俩人相依为命,郝大郎虽然长得不像郝大娘那般出彩,外貌也就勉强称得上中等,但是身板结实高大威猛还乐于助人,附近住户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还是没了男人的小寡妇见到他都心底小鹿乱撞,只是可惜再好的姑娘也入不了郝大郎的眼,这辈子他没有再娶的打算。
在郝光光七岁时,郝大郎救了一对夫妻,姓白,就是白小三的爹娘,当时他们只是普通商人,做生意还没赚到钱呢,两人身上没带值钱的东西,看到郝光光聪明灵利,模样挺讨喜,于是便决定给两家孩子定下亲事,承诺以后会善待郝光光当作是报答郝大郎的救命之恩。
白老爷将身上唯一的一块儿材质普通值不了几个钱的玉佩掰成两半,一半给郝光光当信物,另外一半说给自家三儿子留着。
郝大郎见白家夫妇均长得不错,料想爹娘都长得比白菜还水灵,儿子不可能像扁豆似的干巴巴的,宝贝闺女嫁过去应该不会吃亏,而且总觉得白老爷绝对会有翻身的一日,与其将光光嫁给不熟悉的人家,到不如许配给受过自己恩惠的白家,于是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果然不出所料,十年来白老爷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有名的富商,郝大郎为自家闺女定下这门亲事感到得意,在郝光光刚过完十六岁生辰没几日,郝大郎病倒了,将她叫到身前让她拿着那半截玉佩去白家,又嘱咐些话后闭上眼寻郝大娘去了。
郝光光哭着葬了郝大郎,在山上陪着郝大郎的灵位一个月后才下山,她知道当年郝大娘离世时郝大郎伤心欲绝之下就想追着去的,只是念在当时她年纪小他不放心扔下她一个人,于是咬牙硬撑了十年,等她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后终于等不及匆匆去地下寻爱妻了。
如果郝大郎知道白家因为生意做大了而看不起他这个穷亲家,将他视如明珠的宝贝女儿当傻子耍刚拜堂就休弃,不知是否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扮僵尸吓死白老爷。
郝光光吃完早饭就开始四处转悠,走着走着就听到有人在八卦白家的事。
“听说没有,白家三少爷一大早就休妻了。”
“真的?不是昨天才成的亲吗?”
“怪就怪在这了,刚成亲就休妻,莫非是洞房花烛发现新娘子并非完璧?”
“不是吧,那白家也太可怜了。”
“我看不见得,昨日还听白家下人说那准少奶奶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偷汉子去?八成是白家三少爷嫌弃那姑娘家穷貌丑,看她好欺负就休了。”
“既然嫌弃怎么还娶她?”
“那谁知道,有钱人家做的事就是这么莫明其妙,咱要想得明白咱也成富人了!”
“……”
郝光光本来挺好的心情因为听到这些人说的话立时变差,居然有人说她偷汉子!虽然她自小到大一直在山上住,但山上有好几家住户,其中有一家里的一对姐妹花是从妓院里逃出来的花姑娘,所以一般的粗言秽语她还听得懂。
那白小三休了她,最后他这个恶人居然还被可怜了,这还得了!郝光光咬咬牙瞪了那群正八卦得欢实的三姑六婆,大踏步往白小三平时最爱去的花街柳巷行去,白小三花名在外,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问三个最少有一个能说出白小三身在何处,最后郝光光将目标定在了醉花楼。
去找白小三算账途中看到有书生代写家书,灵机一动,郝光光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走过去问:“写一封家书多少钱?”
“五文钱一封,这位小哥想写多少?”半天没生意上门,见到郝光光来书生立刻来了精神。
摸了摸袖口,估摸了下她身上的碎银子大概是二两,这是她下山时的全部家当,郝光光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在下要你写的东西比家书简单得多,是休书,写一百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