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又是一场梦。
但是好真实。
斜丝细雨挂在窗户的玻璃上,还未滑落的时候便映着室内金黄的灯光,从外面只能看见一个坐在床边的模糊的女人轮廓,在漫天黑雨里恍似梦境。
无花色的黑色长旗袍,只在领口处勾了两处碧叶似的小小纹案,见着只觉冷淡肃穆;黑色的长发如瀑如云一般随意拨在背后,无首饰无妆容,叫人一眼只见她那白皙的脖颈,以及她的那素净面容上张扬的艳丽眉目。
夜蝶伸手把玉伶眼角的泪擦去,安慰似的握了握她冰冷的手心,凝视良久,然后才把她的手重新放回被褥里。
起身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
江雍从楼下上来,倚在二楼的门廊边,见她出来便道:得去满名酒楼那边了,陈一乘今晚绝对会过来的。
夜蝶熟练地从手包里翻出一支烟,朝江雍讨了火机,点燃后夹在指尖,同样背靠着扶手。
目光依然停留在刚刚那扇被她关上的门的把手上,不言不语,也没有抽烟,似是完全没有听见江雍在对她说话。
江雍再度重复了一遍。
夜蝶这才故作讶异,看向他,柔声轻语地回道:江老板先过去,我随后跟上,可好?
江雍蹙眉:怎么?庄先生可是和男人一样,见着漂亮的小姑娘便走不动路了?
抬烟深吸一口,夜蝶朝着江雍徐徐吐出一些烟气,眼波流转间只余冷漠,回道:玉伶在你这里过得不好。
语速几乎缓慢到快要一字一顿,和她吸烟呼气时的动作是同样的节奏。
她享受抽烟时把烟蕴在嘴里的感觉,呼吸会慢下来。
若是她在笑,那这种烟气里的迷媚便是诱惑;若是不笑,那这种尼古丁里的靡颓只会看起来轻蔑异常。
她相信江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听得他道:
我承认我有疏漏,万事无万全,这件事完了之后伶伶想如何我都会依了她以作补偿。
但是庄先生必须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拿下陈一乘。
夜蝶弹了弹烟灰,让其飘落在二楼走廊的干净锃亮的楼道上,也在此时移开了落至江雍面上的视线。
突兀且刻意。
上挑的眼角和着笑意生妩媚,她口中仍是轻缓的语气:呀,江老板唤我这么个婊子为先生,可是自己惹了不好惹的人,如今骑虎难下又进退两难了?
她用这温柔刀钝钝地呛了一声后,才冷声道:我同意你让玉伶去试探陈一乘,但尹禹巳的事你没给我打过招呼。
你让她去陈家看那张纸的事情我还没计较,她被陈一乘掳去这么多天我也还没说什么,江雍你应是明白我们不止这一条路来搞清楚陈一乘的立场。
江雍面无表情,只回: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能把伶伶托付给我,难道我俩不是半斤八两?
单从结果上看,一切如意,陈一乘没有勾结国民政府也不同东国人有瓜葛,而且伶伶平安无事,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
夜蝶根本不回他。
现在的天已经擦黑,时间紧迫,江雍面对不想配合的夜蝶只能让步:算我不择手段过于激进,尹禹巳那边我绝对会妥善处理好,庄先生还想要江某人如何?
夜蝶勾唇只笑:那劳烦雍爷先行一步,好好会会那位陈军长,顺顺他的脾气,莫要让我一撞就撞到他的枪眼上,雍爷先替我挡一挡罢。
况诗纨素面朝天,要见那位人物,不化妆不描眉不挽发,婊子失了端庄无所谓,掉的可是雍爷的面子。
既是如此,那我不得不晚点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