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让沐广驰失去清尘。”安王一脸肃色,决然道:“我也绝不会允许清尘有任何的意外。”
“是。”刺竹严正地回答。
黑色的夜幕中,只听见倾盆大雨哗哗的声音,铺天盖地的迷蒙,黑暗之中只有湿润而强烈的水汽,笼罩全身。在裸露的皮肤上刷上一层粘糊的潮湿。河面上泛着微微的光,在雨滴溅满了水花中晃动。沐广驰又往前走了两步,原先裸露的河滩现在已经漫上了水,脚上软软的。还是两日前如茵的草地,这会,水已上膝。
依稀的光线中,近处泛起两个大大的漩涡,清尘和刺竹,忽地一下从水里冒出头来。朝岸上望了一眼,一转头,又没入水中。
沐广驰巴巴地盯着,却再也看不见清尘,雨下得更下了。密集的雨水打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可是他却不肯离去。
头顶罩下一片阴影,隔开了雨幕,安王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广驰,我们还是上岸去等吧……”
“他们还要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能到达外渠口……估计拂晓时分才能回来。”安王说:“雨这么大,你还有旧伤,别在水里站着。”
沐广驰默然地,跟着安王上了岸,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不停地抹着脸,尽管他不言语。但焦灼和担心还是流露了出来。
安王俯身,正想劝沐广驰,蓦地,右眼皮跳了两下,他一惊,背心里骤然一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心底也渐渐地浮起忐忑,这会是个不好的预兆么?清尘,和刺竹,会出事么?
刺竹紧紧地跟在清尘的后面游动着。黑夜和大雨给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们保持着两尺左右的距离,以确保能相互看见又不妨碍彼此。
远远的,出现了亮光,圆圆的光晕晃动着,似乎是巡逻的小艇。
清尘扬扬手,示意刺竹靠过来,说:“等会小艇来了,我们就扒在艇尾的两侧,随着艇走。”
“前几日我已经侦查过了,小艇每个时辰巡查一次,这两天雨大,小艇走得慢,士兵也有些懈怠,估计还没到河心就会回转,我们赶紧过去。”清尘说着,递上来一根芦苇杆:“过葫芦口的时候,就潜下去,用这个贴着船帮换气。”她说:“放心,进了港,小艇不会开很快的,我们会在水下呆一阵子。”
刺竹跟上,不大功夫,两人就攀住了船尾,果不其然,小艇未到河心,象征性地转了几转,就往回走了。刺竹和清尘一边借助着水的浮力,一边任由船拖着前行,几乎不用出力。
清尘将头靠在船侧,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刺竹看着她,知道她此举是为了节省体力,想起那日问她如何游过将近二十里的水路,还能保持体力,清尘答曰因地制宜,原来如此啊。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么好的主意,也只有清尘才想得出。
就这样在雨里穿行了大半个时辰,渐渐减缓了速度,清尘也默默地睁开了眼睛,警觉地侧身朝外望了望,做个手势,示意刺竹准备潜水。
忽听不远处一声大喊:“口令!”
船上的人随即高声回应道:“烟花三月!”
清尘的眉毛倏地一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掌飞快地一压,跟着两人口含芦苇杆潜入了水中。
在水底仰面朝上,刺竹发现这个姿势真是极好,一边是就着芦苇杆换气,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透过尺许的水帷,依稀可见岸上的灯火,而他们的身体,平放着掩藏在船体之下,就是火眼金金,也未必能察觉。
灯光渐远,已经平安渡过了葫芦口,刺竹和清尘轻轻地浮出了脑袋,再次攀在船尾。
小艇缓缓地拐弯,清尘打了个手势,递过来一根布带,刺竹拉着,两人慢慢地潜入水中,松开了小艇。远处,城墙上的火光映照在水中,清尘和刺竹憋着一口气,奋力朝城墙根游去。此时为了万全,是不能出水换气的,清尘伤未全好,影响速度,而体力和水性都非常好的刺竹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
刺竹脚一蹬,窜得如同一条活溜的大鱼,手绞着布带,将清尘扯着朝前飞快地行进。不多时,到达城墙根下,摸着斑驳的壁,刺竹正要探头换气,清尘一把拉住他,再次贴着城墙探出了芦苇杆,然后指指前方。
刺竹透过水,看到城墙上灯火通明,其中有一处更是斜插着几盏大灯笼,猜想那便是水渠入口,应该是秦军针对水渠加强了警戒。
两人衔着芦苇杆,顺着城墙,慢慢地摸向水渠,然后下潜,一切都很顺利。
得益于上方的灯火,水下光线并不弱,清尘递过来一根茶盏粗的短木棍,然后解下腰带,将相邻的两根铁杆串了起来,然后插入木棍,示意刺竹转动。果然,在木棍的作用下,布带纠起来,拉弯了铁杆,扩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刺竹将布带移下来半尺,依法炮制,清尘侧身,灵巧地钻了过去,刺竹看看自己的身材,摇摇头。
清尘钻出来,带着刺竹到外边换气,再回来,指指刚才已经扭向一侧的铁杆对面的铁杆,将布带套上,手上一动作,刺竹马上明白过来,赶紧又是上下各一搅,空间便又拓大了些。
做完这些,刺竹觉得有些憋不住了,赶紧伸手进去,一把拎住清尘,浮到水渠外,用芦苇杆好好地喘了阵气,这才吸了大口气,再次潜下来。
游过水渠,到达进水口,刺竹动作熟练,也加快了力度,这回非常顺利的就出来了。两人衔着芦苇杆,在内渠口换气,只见四处通亮,到处有人走动,而士兵的嬉笑近在咫尺。不敢久留,潜入深处,并且尽量减少换气次数,一直游出了约莫三、四里,在一处暗地,贴着水渠壁探出头,慢慢地爬上来。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清尘抹着脸上的水,躬身在墙角,听着远处依稀传来的敲更声,低声道:“现在已经是丑时,我们最迟,也必须在寅时原路返回……”她打量着周边,说:“城里人都把这水渠视为城内河,日常浆洗都在这里,顺着这里一直朝前,就是参军府,秦阶应该是在那里……”
“防御图会在哪里?”刺竹问道。
“秦骏的书房里。”清尘笃定地回答。
“秦骏……”刺竹正想说,秦骏不是昏迷未醒么,难道他昏迷之前制定的防御还没有改变,而且防御图还没转到秦阶手上,仍旧在他的书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