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安王摆摆手。
刺竹低头,不动。
“此番已经惊动了秦军,万万不可造次。”沐广驰说着,示意罗放上马。
刺竹转头。望向河面,而后,他缓缓转身,站在没膝的水中,朝向葫芦口,良久不动。
肃淳涉水过去。拉着他,低声道:“回去吧,这步棋肯定是行不通了。”
刺竹盯着河面,仍旧不语。
“刺竹……”安王喊道。
刺竹缓缓地转过头来,低声道:“蹲守这么久。秦军的巡查依旧,证明他们并未发现我和清尘潜入的途径,为何不可一试?”
安王幽声道:“你怎知,他们的巡查依旧,不是钓鱼呢?”
“即便他们不是钓鱼,如今我们一队人马,火把通明地来了河边,他们必然严阵以待,你还如何过去?”安王扬声道:“清尘被擒已经让我大伤脑筋,如果你们两个也出事,这仗怎么打下去?!”
肃淳再次拖了一下刺竹,刺竹徐徐地,走上岸,低头不语。
“走吧。”安王说。
刺竹闷声道:“王爷,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会……”
安王默然片刻,低声道:“你想呆多久都行,我们等你。”一挥手,让众人退入树林中,燃上篝火,就地休息。
刺竹重新走入水中,坐在一块礁石上,望着河那边发呆。
肃淳轻轻地靠了过来,低声道:“叫你带上我吧,不然,父王也不会发现得这么快……”
“是啊,好让秦阶就此抓我四员大将。”不知何时,安王也走了过来,冷不丁地插话进来,沉声道:“你怎么选了罗放?沐家军的亲兵啊……”他望着黑沉沉,却隐约映着岸上火光,反射着点点黄光的河面,缓声道:“清尘跟我说过,她离开后,沐家军可交由你统帅,看来,她是早就交代下去了。”
“我知道你处事稳重,今夜的营救计划也并非不可取,但是,我不想再冒险,清尘被捉,已经打击了士气,若是再出状况,只怕城未攻志先灭……”安王说:“我会尽最大的能力救清尘……”
“淮王的条件你会答应吗?”刺竹抬头,看着安王。
安王沉默着,没有回答。
刺竹复转头,望向河水:“你不会答应的,如果你说你无法答复,那么你可以去请示皇上,可是已经一天了,你并没有奏报给圣上,所以,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打算要皇上定夺,因为你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要答应淮王。”
安王背剪着双手,深吸一口气。
“你心里想的是,先拖着,淮王等不到答复的头几天,不会对清尘怎样,至于以后,你还要慢慢考虑……”刺竹低声道:“如果有办法,你自然会救清尘。但是,如果没有办法,在一城和一将之间,你会选择乾州城。”
话语虽然缓和,意思却甚是尖锐。尽管这是安王的真实想法,但心照即可,刺竹非要“宣”出来,难免不犯安王的忌讳。刺竹一贯的恭顺此刻不合时宜地咄咄起来,不禁让肃淳心头一惊,紧张地看了刺竹一眼,刺竹却仍旧看着河面,动也没动。
“我们都是军人,军人有军人的职责,不能感情用事。”安王出乎意料地平静,只徐徐道:“清尘去之前,未必不知道风险,她早就做了安排,她不做沐家军的统领,还有你在……在一城和一将之间,我相信,她也会选择一城。”
安王回头瞥了林中一眼。沐广驰正在篝火旁发呆,一脸沉郁。安王顿了顿,轻声道:“广驰今天为什么一直阻止你这个想法?你告诉我,一城和一将之间。他会作何选择?”
刺竹不语,重重地咬了咬牙关。
安王再次斜头看了沐广驰一眼,沉声道:“如果清尘真有什么,那么,沐家军由你接管……今天晚上,罗放肯跟你走,我想,你能够顺利接掌沐家军。”
黄彤彤的火光,映照在沐广驰沉默的脸上,眉间深深的沟壑锁着沉重的心事。脸上的沧桑也含着忧虑,他的眼光,直直地望着篝火,入神地想着什么,连安王坐到了身边都浑然不觉。
“广驰……”安王唤道。
沐广驰一惊。回过神来,点点头,再望望还在河里呆着的刺竹,低声问道:“还没想通?”
“刺竹啊,最大的优点是执着,最大的缺点呢,也是执着……”安王摇摇头:“让他一个人呆会。静一静也好。”
“刺竹无法释怀的是两个人去执行任务,只回来一个人,如果回来的是清尘,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偏偏回来的是他,他就觉得自己始终都没有完成任务……”安王的眼睛里。一抹亮光,深深地聚焦在沐广驰的脸上:“刚才他的言语中,对我颇有看法,”安王低声道:“一城和一将,你如何选择?”
沐广驰看着安王。眉头轻轻地跳了一下,他垂下眼帘,盯着火堆,轻声道:“今天刺竹跟我说,清尘告诉他,秦骏已经醒了,只是具体情况不知,消息封锁得很严密……”他低低地说:“其实,对于我来说,这该算是一个好消息……秦骏在,清尘应该不会受什么苦……”
沐广驰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答案在话里头,对于一个将领来说,大局为重,但是沐广驰,还是小心地权衡着,希望求得万全。
安王悠然一笑:“以前不知道……秦骏,该是很喜欢清尘的吧?”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是师兄弟。”沐广驰默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