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也提速,健步如飞。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喊道:“清尘!”
声音急切却带着些许瑟缩,顺着风追过来,清尘知道躲不过,索性停住,倏地回转,站定,冷面而对。
迎面正是骤然收步,有些无措的刺竹。他踌躇着,轻声道:“清尘……”
“赵将军也来散步,真是好雅兴啊。”清尘漠然道。
“我猜你可能在这里,”刺竹勉强地笑了笑,说:“来跟你说点事。”
“如果是关于肃淳,就不用说了,”清尘冷冷地说:“我还有事,告辞。”
“清尘……”刺竹喊道。
清尘已经越过了他,虽然停步,却没有转身,只说:“我知道,你费尽心思把我们留下来,一是想慢慢劝我接受肃淳,二是,擒拿秦阶父子的任务,安王交给肃淳负责,你想保个万全。”
“赵刺竹,你要维护肃淳我没有意见,你跟他是血亲,这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却是晓得,我不愿意再见秦骏,尤其是,看着他在自己的计谋下被抓获。以阶下囚的面目相对。”清尘说:“安王不许我们走,那我们只能等,秦阶父子被抓回来后,我不希望再有什么枝节。至少,不是由你来横生枝节……”
“凡事不可太过,你留一点好印象给我吧。”她默然片刻,低声道:“除非你,已经拿定主意,日后,铁定不再相见……”
刺竹浑身一颤,低头下去,不语。
清尘提起了步伐。
“清尘,”刺竹喊道:“等一下。”
清尘无奈。再次停步,望着璀璨天幕,长吁一口气。
刺竹低低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惆怅:“你不肯接受肃淳,是因为我吗?”
清尘转过头来。盯着刺竹片刻,忽地“扑哧”笑出声来:“赵将军,你想太多了吧?”
“我……”刺竹一时语塞,一咬牙,先自红了脸,粗着喉咙说:“这次回京后,我就准备跟陈小姐定亲了。”
清尘敛去笑容。轻声道:“恭喜赵将军了,我走时会先送一份贺礼的。”
“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清尘扬声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这才一转身,刺竹又喊:“清尘……”
清尘没有转身,顿了顿。还是起步了。
“兄弟一场……”刺竹幽幽的声音,低沉地散落:“走之前,让我看看你穿女装的样子……”
清尘什么也没有说,身影瞬间走远。
刺竹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清尘远去。感到心痛一点点地漫上来,渐渐地箍紧了他。他不敢动弹,动一下,便是锥心的痛。许久之后,他才憋出一口幽幽的气,挺了挺胸,正好硌到了胸口那硬硬的信封。这是他明天将要发出的信,给了因师父的。
天下安定,战事休,将军退。因为肃淳心里有了清尘,不论清尘是不是会嫁给肃淳,刺竹给自己选定的归宿,都是归真寺。爱在心底,不能言说,唯有回到她长大的地方,遐想她曾经的点滴,才能慰藉他的相思。
他为什么要骗清尘?他从来不骗人,这唯一一次违反做人的原则,骗的竟然是自己最爱的清尘。骗是出于爱,只有他彻底地退出,清尘才有可能接受肃淳,权且把这看做是他在狠心逼迫清尘吧,只是因为,他相信肃淳能说到做到,他相信肃淳不是安王,他相信肃淳能给清尘幸福,就好像,他冥冥之中也会觉得,祉莲还给了沐广驰一段情之后,还会回到王府,去印证安王的诺言,而这个诺言,将由肃淳来实现。
没有谁能理解刺竹的痛苦,他对肃淳狠不下心,却对自己狠得下心,就像安王说的,他找尽了借口,想说服自己不后悔;就像清尘说的,清尘是他和肃淳兄弟感情的一块试金石,他放下了爱情,选择了亲情;就就像当年的沐广驰,他扼腕叹息,却终也免不了走上了这条老路……
所有的一切,唯有对清尘的愧疚无法释怀。他感觉自己是个逃兵,她掩饰了嘲笑,只留下冷淡。他今天所说的话,对于清尘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察觉了清尘的心思,却出言拒绝;意味着他承认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装傻;意味着在他心里,肃淳比清尘更重要;意味着,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不但懦弱而且绝情,装傻在前辜负在后,亲手掐灭了全部的希望。
刺竹知道,经过了今天晚上,清尘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该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他没有半点欣喜,反而,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