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平高县。
天刚蒙亮,田记车马行的场院里,脚夫正在给马车系络衔,镖人绑好镖旗,围在一块儿商议。田贞站在场院里,心中不胜感慨。自删丹杨村之后,田记的车队终于又可以启程,这也是田记商行的首趟货贸,田记能不能保住祖业,就在这一趟。
田贞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太重太重,她不敢回想这些日子里经历的一切,只能往前看。马上就要入冬了,如果这趟货贸赚不到三百两银子,田记的这个冬天将会格外寒冷。
徐忠走过来,对田贞道:“三娘,可以出发了。”血案发生后,徐忠不辞辛劳为田家奔走,说服多人延后庚亡,田贞感念其忠义,又因其熟知车马行经营,故将徐忠请回田记,雇为脚总,掌物货、车马和脚夫等,徐忠的二子徐汉吾也受雇到田记。徐忠腿脚不便,田贞还特地送他父子一辆马车。
与徐忠一同受雇田记的还有马菁梅,也就是已故总镖头王子皋的娘子马氏。马菁梅和徐忠同为田家奔走劝说,这才促成九人延后庚亡,且田记与东岳门结盟,马菁梅又是东岳门弟子,由她作总镖头,交通东岳门、调教门下镖人最合适不过。
“我走之后,车马行的事就有劳忠伯了。”田贞道。
“三娘请放心,我和马总镖头必竭心尽力,看好车马行。”
田贞点点头,往前几步骑上马,朗声道:“诸位,我们出发。”当先往宅院外行去。突然,院门外冲进一队兵卫拦住了去路,接着又进来三匹马,马上之人众人都认得,正是县令展伯昭、县丞元秉义和县尉马池。
“见过展明府、元赞府、马少府。”田贞下马施礼道,眼神瞟过马池,见其眉头深锁,心知来者不善。
展伯昭骑在马背上,厉声道:“田家好大的胆子,竟敢杀良顶罪、诓骗公廨。”田贞心头一紧,县令说的自然是田记血案。此案县廨已经结案,现在翻案就是自认冤案,对展伯昭应是有害无利,他为何要这样做?想必背后定少不了雷霆帮从中作梗。
“怎么,田三娘子,无话可说了?”展伯昭逼问道。
田贞心念急转,一时也想不通雷霆帮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县令不惜仕途也要治田记的罪?眼下只能先探探口风:“展明府,请恕三娘愚昧,不知这杀良顶罪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展伯昭语带气恨,道:“你说你巧施妙计引出凶手,可经我们再三查证,此四人根本不是股匪流寇,你故意诱杀此四人顶罪,你可认罪?”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诧,但田贞脸上依然是面具般的淡定:“展明府所言,可有证据?”
展伯昭瞪了眼马池,马池无奈地喊道“进来”。又有四人走进宅院,头前一人正是胡迁鹤。胡迁鹤施礼道:“拜见展明府、元赞府、马少府。”
“你说四名凶嫌是血案之后才到本县,如何证实?”马池冷声问道。田贞听得出来,马池有些底气不足。
“回马少府,此人是已故凶嫌牛明的浑家,有公验为凭。”胡迁鹤指着自己右边的妇人,道:“她可证实牛明是菊月十七日离家,也就是田记血案后才离开岷州。”
“此人是已故凶嫌郑本兆的家兄,也有公验为凭。”胡迁鹤又指着左边的汉子,道:“他可证实郑本兆也是菊月十七日离家。”
胡迁鹤又从佩囊中取出文牒,接着道:“我这里还有四人的过所,可证实四人皆是菊月二十三日到本县,不可能是田记血案的凶手。”
展伯昭厉声道:“过所、公验、证人证词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展明府,我相信过所、公验、证人皆不假,只是这位郎君的说辞却不足为信。”田贞道,“不知郎君高姓大名,与四位凶嫌是何关系?”
“田三娘子何必明知故问。在下胡迁鹤,与四位死者乃是故交。因不忍见故友被诬陷为杀人凶手,特地到县廨告发你。”
“敢问胡郎君,你的四位故友为何深夜持刀,潜入田记宅院行刺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