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苍子弟小七是听过的,记得幼时在榆州时,吴家老太爷为了儿孙有出息,花了好大面子,托人想把家印和家戟他们送到陆苍书院,可惜最终还是没成,只得退而求其次,花重金请了陆苍弟子的弟子来家里教了两年,“那么大学问的人,能给这么点孩子当蒙师?”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你儿子总是要长大的,陆苍本就不怎么收弟子,难得遇上这么一个,既认识了,结交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咱们家以后可不止一个恒哥儿要读书。”示意下她尚未显怀的小腹,子子孙孙总得提前考虑上。
“女娃儿也给上学?”摸摸小腹,总觉得这次是个女娃儿。
“她要想上,有何不可?大堂姐不就从小与我们一处上学?”他道。
“……”那还是算了吧,她就个大俗人,可不想让闺女变成他大堂姐那样,也不是说他大堂姐不好,听他说过一些他大堂姐的事,感觉比她还像穿越者,有些行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据说当年能把她嫁出去,真是费了大太太吃奶的劲,所幸堂姐夫才华横溢能够镇住大堂姐的种种石破天惊。小七觉得自己可未必那么幸运,能找到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婿来娶自己的闺女,还是安全点,走中庸之道吧,能像李家七小姐,八小姐那样就行。
见她一脸恍然,李楚微勾唇角,“我们教出来的,肯定不会变成她那样。”他那位大堂姐的确有点过于洒脱了。
“希望能如你所说。”叹气,生的越多,负担越重。
清洗完手和脸,李楚拉她来到了甲板上,听听两岸的猿鸣莺啼,欣赏一下四周的桃红柳绿。在桃谷住了七八日,桃花陆续凋谢,最美的风景尽收眼底,也该往别处去了,“下一处,咱们去仰川吧?”他对父母仅存的完整印象就在那里,以前他不太愿意去那个地方,孤单人怀念孤单事,本身就是一种自讨没趣,如今不同了,他有了妻儿,有了小家,怀念便成了祭奠。
“川川——”刚洗完脸,扶着门柱出来的恒哥儿听见父亲说话,不停嘴地重复着他的话尾。
李楚回身将儿子一把提起来,“好,明日就带你去川川看祖父祖母。”
听了他的笑言笑语,小七认真看了他一眼,他一向极少提自己的父母,上次听他说还是因为那位王家表妹。
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婆婆,她的印象十分模糊,只隐约听王嬷嬷说是个性情温柔的,至于公公,更是无从打听,只知道死在了沙场上,战死时大约比他现在这个年纪大不了多少。有时想想他也怪可怜的,从小无父无母,虽有叔爷教导,但到底是亲情缺失,身边除了王嬷嬷也没什么女性角色,难怪养成了这种不苟言笑的性情。
“听嬷嬷说过,母亲喜欢玉兰,这会儿玉兰花开的正好,不如我们去折些回来,养在瓶子里,明日带过去?”指着岸上的花树问他。
说做就做,船往码头一靠,一家三口沿着河边小道一路折起花来。
他采花是不需要爬树的,或助跑,或借着一旁的山岩、石块,三两下便能跃到枝上,她指哪里,他便伸手折下,没多会儿就得了几株曲折蜿蜒的玉兰花枝。
娘俩笑嘻嘻地各抱着一捆玉兰花回到船上,红拂早领着青莲她们用绸布包了湿泥团子来,将花枝压在泥团子里,不怕它们风干凋谢。
正午时分,外头艳阳高照,船舱里舒爽宜人,不想大老远回屋去,一家三口干脆在船舱里吃起了午饭。
吃到一半时,谢济堂过来,说是主宅派了人过来,像是有什么急事,林田生怕耽误事,就亲自把人领了来。
李楚不疑有他,放下碗便起身要出去,被小七拦住。
“袍子上都是泥巴,怎么见人?换一件再去。”刚让梅香去屋里取衣服回来,动手帮他换下来。
“我去看看,你们吃完先回屋里睡一阵儿,上午吹了半天的凉风,别闹出病来。”边系腰带边交代她。
本来以为他去去就回,吃完午饭,娘俩又在船上待了一会儿,左等右等不见他人,恒哥儿又打起瞌睡来,只好先领他回屋里去。
她是没打算睡的,歪在床上哄孩子时,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日头已经落山。
“怎么也不喊我一声?几时了?”边收拾头发边问红拂。
“夫人别急了,将军有事出去了,半下午让人来回过,说是晚上未必能回来,让夫人别等他了,明日一早坐船往仰川去,他办完事会直接过去。”红拂道。
“什么事这么着急。”小七是有些不高兴的,难得出来玩一趟,刚玩出点兴致,半路就被叫走了,如今又没有官职在身,怎么还这么多事要做?
“怕是主宅里有什么事吧?谢济堂也跟着一道去了。”红拂从梳妆台上拿来箅子给她箅起了头发。
一说到谢济堂,小七来了精神,眸子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烧起来,望着镜子里的红拂,问她,“你们俩怎么样了?”
红拂装死,这几天一问就不说话,嘴巴紧的很。
“前些日子樊姨娘还跟我打听你,问你可有人家了,主宅那边像是有什么人请她帮忙问你。”眼中闪着慧黠,盯着镜子里的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