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去列车的窗口,
九曲黄河的上游……
列车飞速行驶。车厢里,广播中,女播音员在朗诵一首多年前的新诗。
由于下午刮起台风,风中夹着暴雨,机场取消了一切航班,G市由侯雨带队去香港的出访团,改乘火车前往边境,再从罗湖桥出境。临行前,侯雨要楚辞同在一间软卧车厢,楚辞婉言拒绝了。
楚辞上车后,来到餐车。
满口京腔的车长得知楚辞是记者,热情地为他准备了一顿丰富的晚餐,还提供了几罐厅装啤酒。
楚辞坐在餐车靠窗的地方,神情漠然地注视着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天渐渐黑了,田野上稀稀疏疏的乡间灯火,道旁笔直参天的白扬,从窗前一闪而过。回想起临别时曹平所讲的事,楚辞有些不寒而粟。侯雨不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还保住局长的位置;再者,G市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虽然换了一些部、局的负责人,也抓了一些涉嫌的官员,主要领导除了侯雨竟然没有变动,让人有些不可思议;还有曹平说唐天彪开的那一枪,如果真是杀人灭口,那事情就复杂了。
复杂就复杂在唐天彪是新任的G市警局局长。
G市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伤害最大的是被迫提前离休的警局局长陆原、停职反省的报社老总编、因健康原因“主动”提出离岗休养的海关关长,还有就是他这个微不足道的记者,被剥夺了新闻采访的权利。
楚辞不由咬紧了牙,真是斩尽杀绝!
几厅啤酒见底了,楚辞微微有了酒意,眼睛也开始有些蒙胧。
到了开饭时间,餐车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前来进餐的客人。一个男子从不太明亮的车厢衔接处向他迎面走来。此人戴着一顶帽子,帽沿下露出少许白色纱布,搭在左手上的风衣遮住缠绕手臂的崩带,行走时还略有些不便。尽管他戴着一幅时下流行的太阳镜,遮住了几乎一半的脸,楚辞还是觉得这个人他很熟悉。是谁?慢慢地,一个让他难以忘怀的面容,清晰地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他惊讶了,他不敢相信他眼前的人,会是已经被唐天彪一枪毙命的黄谷!
楚辞被眼前出现的人惊得目瞪口呆,他发愣地望着渐渐向他走近的人,下意识地对着来人按动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由于过度地惊愕,他夹着刚点燃烟的手,停在嘴唇附近不动了。
来人经过楚辞身边时,留意看了一眼发愣地楚辞,他加快了脚步穿过餐车,径直走向另一头的硬座车厢。
楚辞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硬座车厢严重超员,行李架上,硬座椅下,到处是人。连狭窄的巷道也挤得水泄不通。楚辞眼看他跟踪的人快要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他急中生智猛然大喊一声:“黄谷!”
听见喊声,那人略一迟疑,立即从拥挤的人群中强行穿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楚辞从喊声发出到那人略一停顿的瞬间,他丝毫不怀疑那人就是黄谷。曹平曾经给他看过黄谷在现场被击毙的像片,眼前的黄谷是人还是鬼魂?如果是人,他如何躲过一劫,为何出现在列车上,海边死的人又是谁?这一连串疑问紧紧缠绕着楚辞。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楚辞走进硬座车厢,困难地挤进人堆,他要追上去看个究竟。
硬座车厢人满为患,迫使列车工作人员暂时停止了正常的服务。
列车员小程挤到设在车厢前面的休息室,他开门正要进去,有人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个华侨模样的男子,满脸是笑地望着他,手里拿着一本证件。
“你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请你帮忙……”
小程接过证件一看,他是来自香港的商人。不用任何解释,小程明白他的意思,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发车之前,软卧、硬卧都已满员,按道理讲海外同胞应该照顾,可是现在上哪儿去找空铺呢?小程难住了。
那人见小程面有难色,他掏出一包烟递给小程:“会抽么?”
小程接过烟一看是极品香烟,望着这包自己吸不起的烟,眼里流露出羡慕地神色。
那人看在眼里,立即从风衣口袋里再掏出一包香烟,塞在小程手中。
“你看……我能不能就在你这儿休息一下,等有了空铺,你再给我?”
这两包烟,按时下的市价,相当于自己十天的工资。小程没有犹豫,将两包烟收下,顺手打开休息室让他进去,反手又将门关上。
就在此时,楚辞经过这里。他询问正怡然自得地吸着烟的列车员:“请问,你看没看见一个穿风衣的男人,从这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