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英雄 话好汉(15)
及实际情况而论,小管营施恩绝不是一个安份守己的善良之辈。他依仗父亲的势力,在快活林称王称霸,敲诈钱财,每月能进三百多两银子,要不然,一个小小的管营,最多不过相当于一个营长,何来如此奢侈的生活?
你看他设赌局、办妓院、交接黑恶势力,盘剥地方,独霸一方,俨然一个恶霸而已,不过被蒋门神这样的更黑的恶霸给打垮了抢夺了罢了,这不是狗咬狗是什么?你武松刚刚为被欺负而死的兄长报仇而打杀了恶霸,却为什么要为更恶的恶霸充当打手呢?这不是狗腿子的行为么?
用今天的话来说,施恩是个收取“保护费”的黑社会头头儿。后来被比他实力更强大的张团练指使蒋门神来夺了他的地盘。实际上这是一场地方恶势力之间的争斗,是黑吃黑,双方只存在谁强谁弱、不存在谁是谁非的问题。施恩让武松醉打蒋门神所使用的方法,特别是收回酒店以后所使用的手段,都是流氓行径,没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充其量不过是帮助这个恶人打败了另一个恶人,在这个过程中,打虎的英雄武松,也只好当了一次“狗腿子”。
没有信仰,缺乏道义,小利引诱之下而不顾大义,勇字之下,多加了一个耻字,再称为“英雄”,就有些可笑了!
书中说:“从此施恩的买卖,比往常增加三五分利息,各店和各赌坊兑坊,加倍送钱来给施恩。”也就是说,邪恶势力争斗的结果,倒楣的还是老百姓,至少是那些买卖人家和过往客商。从这个意义上说,武松只能算是帮助恶人多作了点恶。
《水浒传》作者一方面固然没有隐瞒施恩的真实背景和身份,一方面也因为武松是个英雄人物而把这件并不光彩的狗咬狗斗争涂上了一层亮丽的色彩,并不公正的天平,明显向施恩一方倾斜。
大嘴奉劝现代的读者朋友一定要有明辨是非的眼光,看清“醉打蒋门神”的事件本质,并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行为;第二千万不要像武松那样,把这种并不体面的打斗当作英雄业绩来加以模仿学习。
更别说他在孟州城里对张督监全家老小十五口人的荼毒。那是英雄做的么?滥杀无辜,杀夫人,杀丫环,刀口都杀卷了,真是好生凶恶呀!滥杀无辜者,从来就没有好东西,无论什么理由,都是说不过去的。因为对于被杀的无辜人,都是惊天的冤案。
至于和那个更加滥杀无辜的卖人肉包子的张青和孙二娘结为兄弟的行为,就不值得称为英雄了。好人能跟这样剪径杀人活剥人皮的女人混为一体么?看看人家鲁提辖鲁智深是怎么做人的,人家怎么行侠仗义的,那为了正义而出手,拳打镇关西、保护豹子头的英雄行为,武松却一件没做,能算是英雄么。
那么,这些梁山好汉是英雄侠义的化身吗?
如上所述,我们可以将其归因于传统文化本身具有的价值缺陷,如快意恩仇、蔑视众生等造成的价值理性判断的盲点,另一方面,与《水浒》一书的叙事顺序也不无关系,《水浒》一开始通过讲述王进与高俅的故事,将批判的矛头指向了上层,使人们一开始心中便形成一个判断:天下混乱的根源在于高俅这类身居高位的小人,错在朝廷,而不在江湖。
书中开头出场的几个人物,又确实都是可爱、可敬或可悯的汉子,如单纯重义的九纹龙史进,如慷慨豪侠诛锄人间邪恶的鲁智深,如无辜善良而被*的林冲,他们尤其是鲁达、林冲两位的故事,都是重头戏,在一部《水浒》中分量极重,给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使人们会有意无意地认为梁山好汉都是这类除暴安良或被逼上梁山的人物。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说英雄 话好汉(16)
好汉李逵的使命
一些去过梁山参观旅游的人都知道,那里雕塑着一条梁山好汉的像,这好汉不是晁盖,不是宋江、吴用,也不是武松、鲁智深,而是黑旋风李逵,他巍然屹立在那个叫做“黑风口”的地方。
让李逵享受如此殊荣,大嘴真不知道理何在,也许是因为在一些人心中,李逵是水浒世界里极为重要的角色,是梁山好汉中十分特殊的一员,一般的梁山好汉上山前,可以演出各种轰轰烈烈的江湖壮剧,而一旦上山,个人的英雄主义就要被山寨的帮会意志所吞没,而只有李逵,上山后却依然能自由地舒张自己的生命意志。
对于这个水浒世界里异常活跃的黑旋风,究竟可以从他身上读出哪些意味呢?他的脑袋里装着什么呢?
大嘴认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杀戮!黑李逵爱好不多,唯爱杀人是也!
在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中,黑旋风李逵的星号是什么?是天煞星。《水浒》第七十一回中,梁山英雄排座次时:天门开,石碣出,上面赫然刻着一百单八将的星号,其中便有天煞星李逵。
其实关于黑旋风的这点天机早已交待,早在第五十二回中,罗真人便对戴宗道:“贫道已知这人是上界天煞星之数。为是下土众生作孽太重,故罚他下来杀戮。”
这样说来,李逵挥向众生头上的两把板斧,竟是天意的体现,是下土众生造孽太重,所以才遭天谴,被黑旋风倏忽挥来的两把板斧砍得血肉横飞。
在水浒世界里,近似于半神半兽的李逵,承担的就是这种奉天杀戮的使命。
那么,这种劫变观掺入《水浒》里到底好不好?
答案很显然,不好!《水浒》本已在第一回用高太尉逼走王进的故事来强调乱自上作,指明世间动荡祸乱的根源不是那些绿林啸聚的好汉,而是高俅、蔡京这样身居高位的朝廷显宦,是奸邪主政,才导致天下大乱,这一笔,本是《水浒》难得的深刻一笔,现在又来说下土众生作孽太重所以该杀,两者格调明显不协调。
这种因为因果、劫运框架的引入而导致的价值判断的混乱,也是中国古代小说常出现的弊病。随便举个例子,比如,《说岳全传》开篇说,在西方极乐世界如来正说法时,忽有一女士伏在莲台下听讲时撒出一个臭屁,被大鹏金翅明王啄死,那女士伏一点灵光直奔东土投胎,就是后来秦桧的老婆王氏,而大鹏鸟则被佛爷喝斥一番,命“这孽畜降落红尘,偿还冤债”,于是大鹏鸟也去投胎,成了岳飞,后被王氏害死了账。要照这么说,那岳飞被王氏害死就是他前世自找的了,死有其由,这对它表现“岳武穆之忠、秦桧之奸”、“懊恨风波屈不申”的创作初衷有什么好处?但作者还是扯进了这些。这种毛病在中国古代很多小说里时常能见到,《水浒传》赋予黑旋风李逵以天杀星的神学品格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李逵是天煞星,代表的是狂暴、猛烈、破坏力强的一面,杀人的时候不眨一下眼,杀了四只老虎也没含糊一下,但他却唯宋江之命是从,在他的老母面前,又是一个孝顺儿子。这说明他的大脑里面除了杀人之外,还是装着“忠孝”二字的。由此可见“忠孝”在中国人心中是多么深沉的观念。
两个打虎英雄
景阳冈武松打虎是《水浒传》名篇之一,写得十分精彩:第一是写武松饮酒的豪放,第二是写人虎相斗的场面。舞台上特别是山东快书中,还有淋漓尽致的发挥。当然这都是人们的想象,描写人虎相扑场面的作者,谁真见过人虎相扑?就是武松的叙述,也是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因为当时没有旁观者,谁也无法证明他说的就是当时的实况,例如把半截哨棒扔掉,却用拳头打,就未免太笨了些,因为若换了大嘴是是舍不得扔掉的,这哨棒说什么也比拳头硬吧,就是扔也得使劲扔到老虎身上;再说老虎抓人,是不是就是一扑、一掀、一抽,也值得研究,什么叫一掀,许多说书人也都没说清楚,听众自然更不明白。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