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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第1页)

哥儿几个商量一下,就拿出两个亿,怎么跟黑社会似的?他又说亲自去找地方政府,好像地方政府就听他的一句话,宋沂蒙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他心里一阵不安,觉得必须立刻离开这种地方。

没过多长时间,几声清脆门铃响,那年轻女子“咯噔噔”忙着去开门,原来是刚才离开房间的那些人又都回来了。小俭也站起来,两手一摊,意思好像是说,哎,你们俩该走了!这比下逐客令还灵,吴自强赶紧拉上宋沂蒙,一块离开了小俭的临时官邸,连头也不回。

路上,宋沂蒙奇怪地问吴自强:“小俭是什么人?”吴自强神秘地说:“这是高干子弟,新贵!懂吗?”宋沂蒙心里“咯噔”一下,他活到这把年纪了才头一次开了眼,原来,这才是高干子弟!这年头儿,村长的儿子是干部子弟,工头的儿子是干部子弟,而且准保不比将军的儿子逊色,他、胡炜、包括狗日的刘白沙,都狗屁不是,瞧瞧人家,那才叫派!宋沂蒙不再吭声,不论吴自强的话是不是真的,反正让他真正长了见识。

一个二十几岁的孩子,一挥手就能调动几个亿的人民币,能随时请部长赴宴,能让政府官员听他的指挥,看这架势,不是骗子就是疯子!什么新贵?谁信呢?

折腾了一天,下午,宋沂蒙回到家里,才有时间去看陆菲菲几年来写下的厚厚的一摞子信。菲菲在信中记述了她生活中每一个单元的心境,她的脉搏像音乐符号一样,在宋沂蒙的眼前跳来跳去,宋沂蒙把文字中影影绰绰的信息,联系在一起,仿佛看见了她本人,看见了她跳动的心。

信中的陆菲菲,言语中幽幽怨怨,凄凄楚楚。她说她每调换一次工作岗位,都要难过好几天,她怕不知从何时起,风筝断了线,从此与宋沂蒙失去了联络。可能出于外事纪律的考虑,她的每封信都很简短,但是每一个字,每一行,都可以看出她对以往感情的怀念。

信里很少描述风光,没有借助景物抒发情感。陆菲菲是个不俗的女人,她对宋沂蒙的感情有着三十年的沉淀,她的爱在心里凝聚,在血液里流动,已经没有任何诸如风花雪月之类的词藻能表达她极为复杂的情绪。

比如她说梦,那就是在夜间,她在与宋沂蒙在某个角落里相会;比如说灯下,那就是说她又在哭了;比如说漫步,那就是说她的内心空荡荡的;比如说影子,那就是说她又在凭吊过去,向月光倾诉历史的不公正。这些话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懂!

宋沂蒙从她的最后一封信里,看出了微微淡淡的一点不和谐,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埋怨,她的心底堤防溢出了愁苦的水,她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她对老之将至的未来,流露出了惶恐。

宋沂蒙在信纸的一角,发现一块淡黄色的泪痕,宋沂蒙在那泪痕上吻了又吻,像是在吻一个爱哭的女孩儿。从那泪痕上,他依稀看到了陆菲菲的脸颊。

当年,他可不只一次这么做过,两个少年搂抱在一起的时候,女孩儿哭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吻女孩儿脸上的泪,把泪水吞咽到肚里,然后又无休无止地吸吮着那温润、潮湿的红嘴巴……

宋沂蒙怀着复杂的心情,给陆菲菲写了一封回信,他讲述了自己这几年的经过,从搞公司破产到海南岛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讲述了这几年遇到的种种坎坷。

他说风筝飞了老远、老远,可它没有断了线,它从它飘过的地方又回来了,带着苍茫,带着泡沫儿,带着依恋,它又回来了。飞得高了,飞得远了,又绕回来,望着地上的人们。它又回来了,这块难舍难分的地方,到处是高楼大厦,到处是绿茵树木,哪里都不是它的栖落处。它不肯落下,它怀着幽怨徘徊。

大风又刮起来,把天都刮黑了,那风筝还在飞,它还在飞,它摇摇欲坠,慌慌张张,它沉重地飞着,不知始终……40

庆祝完了香港回归,门诊部主任平茹英退休了,谁来接替她的职务成了人们议论的热门话题。胡炜在门诊部属于老同志了,上面原先准备提拔胡炜当门诊部主任,后来考虑到她和鲁映映、徐文这三个人的位置不好摆,于是,就从兵种部调来一个有高级职称的人,当了门诊部主任。

新来的主任姓仇,据说在兵种卫生部时生活作风不太检点,闹得满城风雨,这才调到研究院门诊部来。可别看门诊部单位不大,特殊人物不少,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仇主任来了以后,果然引起了一阵风波。一些有资历、后台又硬的医生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像徐文和鲁映映,她们经常在底下用鄙夷的口吻议论着新主任的种种传闻。

胡炜也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新主任。近几年来,鲁映映还是像从前那样好为人师,徐文还是那么大的嗓门,可一向活泼、欢乐、爽朗的胡炜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的内心渐渐滋生了自卑感,当年那种自然而然的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她比以前老成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有什么想法总是藏在心里,从不随便发表意见。

不过,这位新主任的优点跟他的缺点同样突出,虽然名声不太好,可确实有些能力。上任没多久,他就根据几位主治医生的特长,把门诊部划分了三个科室小组,还设了个临时小病房。不久,又从卫生部争取到一个副高的名额,这一招确实高明,引起医护人员的欢迎,转移了人们的兴奋点,重新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消息一传出来,不少人都跃跃欲试。胡炜、鲁映映和徐文都是军区卫生学校毕业的,同样是大专文凭,同样是主治医生,其中徐文是1965年的兵,资格最老。论工作经验凑活着还行,论学术成绩,三个人都是半瓶子醋,实际工作能力也都是半斤八两。她们虽说是老朋友,平时跟亲姐妹似的,可是较起真来,从内心里讲,谁也不服谁。

胡炜不是不想获得这个副高,因为职称和工资是直接挂钩的,可是她不相信这个名额会给自己,也不愿意与其他人去争这个名额。她觉得大家平时的关系都挺不错的,为了一个副高,彼此伤了和气多不好。她还觉得什么事都得顺其自然,现在,你撕破脸去争,也不一定属于你,该属于你的,到时候自然会属于你。由于她想得开,泰然处之,所以与同事的关系依旧,没有出现一点裂痕。

徐文和鲁映映就不同了,两人都有担任高官的丈夫,因此都想利用这个机会,在丈夫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和独立性。她们把这次评职称看得分量很重,生怕这顶桂冠落到别人的头上。从第一次评议会以后,两个人就互相不说话了,多少年的友谊付之东流。私下里,她俩都分别找胡炜诉苦,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目的都是想拉拢胡炜,以取得她的支持。

胡炜见这种情况,十分痛心,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副高职称就闹得老友不和,整个门诊部鸡犬不宁。于是,胡炜下定决心,谁也不支持,谁也不反对,在门诊部召开的第二次评议会上,她公开表态,放弃竞评副高的机会。徐文和鲁映映见胡炜如此大度,惊愕了好一阵子。她们对胡炜这突然的举动,十分不理解,她们与门诊部其他的工作人员私下议论,说胡炜是傻了还是疯了?胡炜心里想,让你们议论去吧!去争吧!

宋沂蒙听说门诊部在激烈地评职称,猜想头脑简单的妻子肯定争不过人家,担心妻子气坏了身体。那天,他早早地来到研究院,独自一个人在大院门口等着。站岗的兵已经换了好几代了,他不禁想起那年头一次在这儿见到的那个年轻的兵,当初自己刚从部队转业回来,一进门就受了一肚子气,现在那个兵在哪儿?算算日子,如果不退伍很可能当连长了。

他正在胡乱琢磨,终于看见妻子下班出来,胡炜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紧张或者沮丧,只见她迈着年轻女人般活泼的步子,飞快地来到丈夫的身边。见了宋沂蒙,就高兴地说:“哎!你怎么来啦!”

宋沂蒙发现妻子格外欢快、轻松,还以为她真的评上了副高职称,半信半疑地说:“咋这么高兴?有喜事啦!”胡炜一脸无所谓:“有屁喜事!我不干了,我已经表态放弃竞评副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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