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生不解地问:“你撅一节下来干吗?”
夏忠远说:“你不知道吧?这是个窍门。她送给你看,就是要告诉你,她们给你做的龙虾是活的。你看到这只是活的不错,但是她拿下去以后再端上来的,你知道是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只?我撅下这一节来,她回去就没法掉包了,你懂了吗?一只龙虾要好几百块钱哩!让她换成死的,你心里不窝囊?”
“还有这种事啊?”吴安生困惑地说,“这也太那个了!都像这样,天下人还靠得住吗?”
“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安生?你以为现在人还跟过去一样纯朴、善良吗?你不会真这样想吧?又来考验我!”夏忠远让服务员给他们倒茶。
正说着,王维平推门进来了。听见夏忠远的话,他眼着吴安生问:“你考他什么?”
吴安生把他们刚才说的话向王维平复述了一遍。
王维平说:“夏忠远说话有点过。天下怎么就没有靠得住的人呢?至少我们弟兄还是靠得住的吧?”
夏忠远说:“亚当要到人间来布道,上帝对他说,到世上,你宁可相信四条腿的桌子,也不要相信两条腿的人!亚当问,为什么呢?上帝说,因为桌子不会说话!”
“去你的!”王维平说,“你大概骗人骗惯了,满嘴都是鬼话,就不相信人家说的是真话了!”
吴安生说:“不过忠远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人欲横流,那些想要发财的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做不出来?”
王维平说:“所以要法制呀!吴总,你还请了哪些人?怎么还不来呀?”
吴安生说:“马上就来了。我刚给他们打过电话!”
十二点,所有人都到了。
酒过三巡之后,吴安生对大家说:“今天请大家来,一是聚一聚,二是让你们帮我出主意。王书记,你帮我说说?”
王维平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你们想想,吴安生凭白无故请我们喝酒,那怎么可能呢?呵呵!开个玩笑!安生老弟替曹元明打工也好几年了。凭安生这样的才干,比起大字不识的曹元明,那不知要高强多少倍。不过现在还屈居在人家屋檐下。昨天,晶富公司发生一件大事,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吧?应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惜我们安生老弟太仁慈,竟白白把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老百姓说,是龙总要抬头的!安生是条蛰龙,现在潜在水底。你们替安生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他早点腾飞呢?”
他把题目一出,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边喝一边说,气氛十分热烈。虽然最后没人总结,但是吴安生还是从这些话里,听到了不少有益的建议。这些建议开阔了他的思路,鼓舞了他的士气,增强了他的信心。他非常高兴,不停地跟这个干一杯,跟那个干一杯。最后盘点的时候,七个人喝了八瓶唐沟至尊王和十几瓶啤酒。
吴安生摇晃着身体说:“走,都跟我去洗桑拿!一个也不许走!哪个走,我跟哪个急!”
4
刘洪来开一辆中丰田,把曹元明和考察团的全体人员,从省城接回东州。
回到家,曹元明就打电话给张世平,叫他过来聊聊。张世平说,你家又没人做饭,不如干脆上我家,弟兄俩就在家弄两杯好了!这正中曹元明下怀。
张世平住在晶富公司为高管买的海边别墅海棠庄园。楼上楼下有二百多平方米,下面还有一层车库。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烟波浩渺的大海。这种别墅是两户一幢。他隔壁那一套就是曹元明的,也装修过,可是曹元明几乎从来没在里面住过。
曹元明把他的宝马车停在自己的车库门前,把手机也关了,然后走到张世平家。张世平的老伴为他们简单准备了两样小菜,等他们坐下来喝酒的时候,便自己到楼上看电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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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这次让你们辛苦了!幸亏有你和吴安生在家。不然事情闹大了,不知道市里头会怎么发落我们。还有舆论这一关,只怕也不好过。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哩!来,敬你两杯,表示感谢!”曹元明真心诚意地说。
张世平把酒喝了,忧虑地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晶富公司怎会出这种事情?”
“责任主要在我!”
“老曹,又不是开会,谈什么责任呢?关键是要弄清楚出什么问题,对不对?”
“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对工人真的太亏待了,特别是因为技改下岗的那部分工人?这两年,我们真没怎么关心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生活的,也不知道他们有些什么困难。要不是出了朱小梅这件事,我们几乎把他们全遗忘了!”
“是的哩!真没想到晶富公司还有朱小梅这样的职工!我们可能长期都陶醉在成绩里,光看到在职职工收入比人家高,就把这部分弱势群体忘记了。老曹,还有一个动向,不知道你注意没有。”
“什么动向?”
“就是分配上的问题。从这次工人上访就能看出来,虽然我们觉得我们家工人工资比较高了,不过工人还是有意见的。他们对高管持股很有些看法哩!”
“哦?”曹元明奇怪地问,“有什么看法?”
于是,张世平把从工人那里听来的议论,跟曹元明细说了一遍。
“这是批评我们分配不公啊!”曹元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并没超出他的想象之外。当初在搞高管持股方案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今年春天这个方案实施的时候,并没听到什么反应,当时他还有点纳闷哩!现在听到张世平提出来,他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是现代社会不可回避的基本矛盾。不仅像曹元明这样的企业家感觉棘手,就连石岷生这样的理论家也很挠头。晶富公司工人围攻市政府的消息报道出来以后,石岷生觉得有必要专注于这个问题的研究了。
虽然新闻中没详细报道工人们提出的要求,石岷生还是敏锐地嗅出了这次事件背后的主要原因是分配不公。从当前的形势来看,这是普遍存在的劳资矛盾。虽然现在人们尽量回避使用“劳”和“资”这样的词汇,但它却是客观存在的。当年,国家为了拉动经济发展,充分调动人们的积极性,做出了“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英明决策。这项决策,有力地推动了改革开放的进程,使中国迅速实现了从农业经济向工业经济的转变,让亿万人民过上了小康生活。可是另一方面,也让一部分人的私欲极度膨胀起来,他们不择手段地聚敛财富,变本加厉地盘剥工人,又酿成了新的社会矛盾。作为一个经济学家,石岷生一直关注着这个现象,因为如何解决劳资矛盾,是关系到社会经济能否健康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其实,这也是一种文化的折射。”他带的博士生郑明达正在从事经济文化的研究,见老师在研究劳资关系方面的资料,忍不住插嘴说。
“哦?”石岷生很感兴趣地说,“说来听听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