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北下了车,怔立在原地,始料不及,眼前是这样一幅清远的水墨画卷,摒弃了浓墨重彩,别有一番轻描淡写的深远意境。
顾小北实在想不到,离S城仅三小时车程,竟藏了如此一方安宁沉静的小小天地,他们的车停在小镇的牌坊前,顾小北微微仰起头,望向二层楼高的牌坊,“青岩古镇”不觉喃喃出声,念出牌坊上凹陷的大字。
顾灏南上前,长臂环住她的背,轻轻地往前带,“进去吧。”他轻松地说,她偏头看他,目光清冽,平视前方。
青岩,地如其名,大门衔接了一条精致的小街,不长,一眼便可望穿,小街的地面儿铺垫起清一色的青石板,街道两旁,是参差林立的木房,临街的小径上,有稀落的几家几户落坐于自家的门前,或罗织竹筐,或捣摏芝麻,也有巧手的妇女,娴熟地纳着鞋底儿,时不时也放下手中的活儿,隔着对街高喊,“你家二娃子啥时娶媳妇儿呐。”
对方也是热络地回喊,“开春就结,到时办酒席,还得请你帮忙张罗哈。”
小镇的居民就用他们熟稔的方言,述说着淳朴的生活,丝毫不因他们的突然造访,而有任何异样的矫柔。
顾小北昂起脑袋,望向右上方,高她一头的男子,“芝麻好香。”说话间不自觉皱了皱鼻子。
小小的动作,看到男子眼里,撒娇意味甚浓,严厉的眼角也温和起来,大掌揉了揉女孩儿的发,“一会儿有更香的。”
出了小街,再穿过一座古旧的石桥,便置身于一派巍峨青山的脚下,到了这个季节,漫山的苍松愈显青翠,踏着石级蜿蜒而上,突然想起一句诗词,十分契合这样的情境。
“远上寒山石径斜。”正想着,何祁便极有默契地念出她心中所想。
不约而同地,三人都相视而笑,看来,这是三人之间的默契。
约莫半小时脚程,终于抵达山顶的凉亭,放眼望去,有几户炊烟袅袅,顾小北抢先道:“白云深处有人家。”
某二位男子都定定地望住他,何祁的笑自然表露,而另一张清俊的脸,也流露些淡渺的玩味,顾小北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自此,低眉敛目,再无多话。
其间,有自称是镇长的男人送来一套茶具,无更多花哨,简而朴,何祁的动作很熟稔,轻拢慢捻,斟了三杯,顾灏南端起茶杯,稍微凑近鼻息,细细地品,不急着入喉,良久,朝顾小北递了个眼色,“尝尝,洞庭的碧螺春,清冽爽口,过喉留香。”
顾小北不懂茶,只觉着这样的氛围很惬意,白云深处,峰顶凉亭,茶香袅袅,极目远眺,远山的枫叶红透了半壁江山,处身于此情此境,宁静而致远,无争以安然。
“小丫头,你好福气,这仙山宝地,书记就带你一人儿来过。”何祁略有兴致地打趣,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是金钻豪庭,她作王延年的陪,眸子很清亮,看得出她有些交际的手腕,身在那个复杂的圈子,却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那之后,她便跟在顾灏南身边儿,至今也有半年了吧,他着实吃了不小的一惊,那样清冷的顾灏南,对着她说话的时候,眉目是舒展的,眼底盛着淡淡的温润。
“不也带上你了么。”顾小北好心情地开起玩笑,她懂他的意思,他指的是亲密的异性女伴,不过听他如是说,心中有小小的得意,以至于稍微忘行。
何祁轻笑出声,“小丫头,你是在吃醋么?”
顾小北一时语塞,白皙的脸泛起可疑的红,只偷瞄了眼邻座的男子,还是一贯清俊的容颜,似有些淡淡的愉悦,不语,只偶尔啜一口新茶。
暮晚十分,他们已经下至山脚,沿路返回,出了青岩的大门,上车的时候,顾小北有些迟疑。
“不想走?”顾灏南试探地问。
顺着心意,女孩儿老实地点头。
顿了顿,顾濠南转向何祁,“你先回去,明天的这个时候再来接我们。”
何祁一边应承着仍是不忘提醒,“书记,三月就要换届了,有很多事儿您得上心。”
顾灏南沉声道,“我自有分寸。”
三十四,纠缠
怔忡了半响,等她反应过来,车已经开走了,天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这段日子他是极忙的,平素里,虽是大大小小的酒席充斥了他的生活,但他总还抽得出时间同她吃些清简的便餐,今天是他们两个多星期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其间,每一个无眠的凌晨,他总会打来,也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早点睡吧。”讽刺地是,接电话的时候,她大多是在夜未央后台某个僻静的角落。
轻恩一声,之后,归泯于沉默,直到他说,“我挂了。”她才在蹉跎了大片空白之后,矫情地补上一句,“你喝酒了,”她猜的,循着他疲惫的语气,有七分笃定。
对方低哼了一声,她轻声道,更像在叹气,“少喝点儿,你胃不好。”没再回应,对方收了线。
走廊上,冬日的晚风,仿佛带着融融的暖意,缓缓吹进心底,掐灭了烟,顾灏南转身进门,“顾书记,我敬您。”他接过酒杯,淡然地笑笑,即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顾小北有些内疚,她无意占用他一天拆成两天仍嫌不够的时间,登时脱口而出,也许是青岩的安宁太蛊惑,暂时忘却了世俗纷扰,她以为他不会在意,造成如此局面,她后悔了,拽了拽男子的袖口,心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