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好恨,娘如果不是全心全意信任他的话,或许早为你做了打算,就算嫁个平头百姓也比现在好啊。风荷。”董夫人完全崩溃了,她爱了几十年的人终于彻彻底底伤害了她毁了她,难道要怪她太单纯,怪她太傻吗?
风荷再冷静的人,也被母亲的一番话和伤心至极的样子触动了,回抱着董夫人无声啜泣。
叶嬷嬷与她提过往事,她知道当年董家和曲家是通家之好,董老太爷与风荷的外祖母还是表兄妹呢,甚至曾有过婚姻之说。后来婚事不成,老太爷对自己表妹依然极好,与曲家老太爷更是莫逆之交,两人看着一对小儿女,当即定下了两家的婚事。
不过如今的董老太太不喜曲家的人,董夫人过门之后,一向不待见她,不过每次反受老太爷斥责,由此心结甚深。
董夫人流产之后一直无孕,偏遇上二十年前的魏王叛乱,魏王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幼子,曲家老太爷恰好带着儿子奉命巡视到魏王领地。老太爷被害,董夫人的亲弟弟拼着命逃回来给京城皇上送信,那时皇上刚登基,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董夫人弟弟送了信之后就力竭而死,他新娶不到一年的妻子恰逢生产,听到噩耗,孩子生下来了,自己却血崩而亡。
叛乱平定之后,曲家加封为忠义伯,可惜家里只剩下曲老太太和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权贵人家谁不是心眼明白的,想到曲家即使有希望重新起来也要等到二十年之后幼子长成了,是以曲家很快淡出了权贵阶层,没人在意他们。
董夫人经此几事,时常忧心家中老母弱侄,身子越发不好。幸好董老太爷念着旧情,对这个媳妇比儿子还胜几分,时不时去曲家帮些忙。如此,自然更遭董老太太怨恨。
风荷出生后颇得老太爷喜爱,可惜大概一岁之时老太爷就去世了,临终前还放不下她们母女二人,嘱咐了董老爷许久。是以,董夫人才会说出那些话。
第9章自行求去
午后闷热难言,日头毒辣辣的,一丝风也没有。整个院子安静至极,没有一丝人声,偶尔传来团扇轻摇带起的风声,愈添燥热。前后的瓷海里都堆满了冰块,化成冰水,却总觉没有降下一点温度。
董老爷坐在罗汉床上,有点坐立不宁,却勉强自己一动不动,额上沁出了豆大的汗滴。身上的衣衫被汗濡湿,有些狼狈。他都坐了一个时辰,董夫人依然没有醒。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来僻月居,等闲是不会经过这样的角落的,实在简陋了些,不是一个正室夫人应有的体面,难怪她的身子也一直不好。
他几次想鼓起勇气进去看看,脚下却动不了,只得竖着耳朵细听里边的响动。
风荷歪靠在床沿上,黄花梨的方背椅上是青丝细篾凉垫,身边的沉烟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之前,董夫人力竭而晕,太医看了之后摇摇头,叹道不该使夫人这么激动,往后要好起来就难了。
她不由有些薄薄的凉意,若不是她的婚事,母亲不会激动不会勾起素日的仇恨,不会一病如斯。她以前都不愿恨别人,此刻心中却有恨意翻涌,那些人,不把她们母女逼死不罢休吗?若真那样,那她绝不会坐以待毙,她定要和母亲好好活下去。
临窗高高的案几上有一口很大的水晶缸,种着稀疏两支睡莲,那是她特意种的,想让母亲醒来第一眼就常能看到自己女儿。眼下,洁白的花朵微微绽放,甜甜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很淡,腻得人昏昏欲睡。董夫人朦朦胧胧,看见自己女儿坐在床前,眼角很快湿了,她又梦到女儿没了。小小的人儿还那么需要她,她一定要振作起来,她微微动了动手指,睁开眼。
风荷又喜又忧,抓着她的双手,低声唤道:“娘,你醒了。快,去把药端来。”立在软帘下等着伺候的小丫鬟微雨急急向外边跑去。
“娘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董夫人的声音很小,要凑得很近方能听清楚。风荷鼻子一酸,那是她这生唯一的依靠,她甚至想过,没有母亲她该如何?
“娘。”彼时,她没有话说得出口,只是伏在她床前。
董老爷已经听到里边的动静,听到了极力压抑的哭声,风荷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是不是会常常害怕无措,那样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他呢?
微雨捧着红漆茶盘经过小厅,没有停径直向里间走去,飞冉忙打起帘子待她进来,然后接过了小茶盘,稳稳的端着走到床边。半跪在床沿上,强笑道:“夫人,这是小姐不停命人煎制的药,就等着夫人醒来喝,夫人可不要辜负了小姐的心意。”
风荷赶忙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残泪,锦瑟在床里,与她一起合力扶起了董夫人,沉烟快速塞了一个石青色的大迎枕到董夫人背后。
“娘,吃点药吧。”风荷接过药碗,在唇角试了试温度,刚刚好,喂到董夫人嘴边,董夫人毫不犹豫的喝了,风荷长长舒出一口气,还有生存的意志就好。
吃完药,一个长挑身材、容长脸面的丫鬟捧着一个白色小瓷碟近前,里边是几颗糖腌的玫瑰卤子,董夫人自己动手拈了一颗吃了。这丫鬟名唤倚翠,是老太太安在董夫人身边的人,只是许多年过去董夫人一直沉寂,是以老太太都把她忘得差不多了。
“你快回去歇歇,累了这半日,我好多了,还有一屋子丫鬟服侍。”董夫人看着风荷微红的眼圈,心疼不已,自己生病房里不敢放冰,一定把她热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