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知是相处久了,还是错觉。
燕泽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男人狭长锐利的凤眼微敛着,葳蕤的灯火落在其眉间,扫下一片阴影。
不似从前的冷峻,反倒透出股柔和。
少年撑着下巴打量了半晌,目光扫过男人刀削似的面庞,端起桌上的茶水润了润喉。
“你很喜欢这张弓吗?”
“谈不上喜欢。”
辛钤抿直了嘴角,开口是反驳。
燕泽玉亲眼看着男人眼底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像恢复平静的古井,也像是无形无色的风,让人抓不住、摸不透。
少年从辛钤微妙的转变嗅到些许不寻常的气息,后背下意识坐直,意识到男人并未看他后,讪讪撇了撇嘴。
诚然,辛钤手中的金乌弓的确称得上一方名器。
原材是浑然一体的巨型牛角,已然称得上不俗之物,更别提弓弦以玉碎昆山的凤凰翎羽淬火后炼成,四海八荒也只能寻得几缕。
其中被制成名器,流落传世的便有这金乌满弓和伏羲瑶琴。
回忆纷至沓来,细枝末节都如同刻印般清晰,如同昨天。
燕泽玉虽怠惰于射御书数,却唯独醉心于乐礼。
性子使然,他在喜爱的瑶琴身上也不算太勤勉,但好在天赋笃厚,父皇为此专门邀请了名动天下的山居琴师来当他的师父,十几来,也算是小有所成。
一年前的宫廷年宴,大晏尚且安定,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时,君臣同乐,一片歌舞升平。
环肥燕瘦的舞姬随琵琶乐声的停止而止步,各色佳人俯身行礼后鱼贯而出,留厅台一缕余香。
皇帝举杯后的第一句话却并非往年的年节寄语,反倒望向下首的燕泽玉——他的小儿子。
“朕近日得了个宝贝,觉得泽儿应当会喜欢。”
能入正殿参加年宴的大臣命妇皆是身份贵重,官级三品往上的近臣,听闻皇帝所言,颇有惊讶,但也只是一瞬。
皇帝向来宠溺与太子同为嫡出的八皇子,天上星星都恨不得为其摘来把玩,也无外乎年宴第一句话是要给小儿子送年礼了。
可等流光溢彩的七弦瑶琴被置放在琉璃琴架上抬出来时,不少官臣都面露惊诧,朝廷命妇也个个伸长了脖子,睁大着眼一睹光彩。
“这可是九州名器之一啊,皇上还真疼爱八殿下!”
“谁说不是呢?”女子以手帕掩唇,“你瞧瞧,淑妃不也爱音律?就没这好福气!”
“这怎么能比呢?皇上皇后恩爱不疑,嫡子更是得宠,淑妃算得了什么啊。”
……
“小玉——”
“嗯?!”
燕泽玉猛地回了神,回忆纷至沓来又骤然消散,望着眼前这双黝黑危险的眼眸,不由得肩膀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