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他终于从齿缝中挤出几字,伸手一招,床边矮几上放着的纸笔便到了手中,提笔匆匆几笔,然后将笔一丢,寒声道:“已经写完了!”
慕清妍伸手在软榻边上一抹,那道布满牛毛细针的墙壁便出现了一个一寸见方的小孔。
段随云将纸卷在手中碾了几碾,几次想要撕碎了,但终于忍住,眼瞳微缩,一点凛冽的杀意迅速蔓延到全身,然后又慢慢收敛起来,终于将那纸卷通过小孔掷到慕清妍这边。
慕清妍走过去将纸卷捡起,粗粗看了一遍,然后从窗户递出去交给段随风,段随风仔细看了几遍,点一点头。
慕清妍这才开口:“段随云,你应当知道,我有能力将你置于死地而自己平安脱身,但是我不这么做,不这么做也不是因为还念着与你之间的情分,我只是怕脏了我的屋子。”
机簧响动,段随云所在的那半边屋子豁然开朗,屋顶也掀了起来,露出漫天银辉。
段随云没有留下一个字,在屋顶裂开的一瞬便拔地而起,半空把腰一扭斜掠出去五丈余远,足尖在树梢一点,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无论背后再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了。不能回头,一旦回头,不管那爆炸是否会响起,都会从此在他心中埋下永难磨灭的阴影。
好,慕清妍,你很好!
眼看着段随云已经不可能回来了,段随风又重新部署了楚王府的明岗暗哨,这才和陶小桃一起,飘落到撷月楼慕清妍的寝房内。
慕清妍伸手抚在胸口,露出一点后怕神色。
陶小桃过去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我还真以为你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呢!”
慕清妍摇头苦笑:“我又不像你们,自幼便在腥风血雨中闯荡。这三年来,我自忖也曾见过不少大阵仗,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足够好,可是当我真正面对段随云时,我才发现,他远比我想象中更可怕。说实话,我并不怕死,但我怕死的毫无价值。”
陶小桃沉默一霎,还是赞赏的一点头:“不管怎么说,你一个几乎不会武功的女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段随风虽然不说话,眼神里却也满是赞许,同时还有为好友能有这样一位贤内助而感到的由衷的高兴。
陶小桃又问:“你这屋子怎么改造成这样的?好厉害啊!怪不得,欧竞天放心将你留在这里,原来早有准备啊!”
“其实这不是我们的准备,”慕清妍含笑让座,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你还记得这府邸是谁负责修建的么?”
“似乎是燕王欧璟珉?”陶小桃不太确定。
“不错,”慕清妍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遍,曼声道,“楚王府的确是燕王督造的。据说,燕王幕僚中,有一位对机关暗器颇为精通,他也参与了楚王府的重建。后来润泽住进来之前,已经一一做过排查,甚至还请轩辕澈过来看过,你知道,在轩辕澈眼中,那位幕僚不过是个蒙童而已,所以顺手又稍作改建,便成了如今的样子。”
陶小桃又神秘兮兮凑过来,悄声问:“这屋子里果真有炸药?”
慕清妍微笑反问:“你说呢?”
陶小桃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她眼神清亮,深山老林中从来不曾被人涉足过的清泉一般,乍一看清澈见底,实则不知深浅,嘟嘴皱眉道:“我怎么知道?既然你保密,我也不问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大打了个哈欠,“困了,回去睡觉!”扭了扭腰,慢慢从楼梯下去,踢踢踏踏走远了。
段随风也站起来,轻轻一礼,转身而去。
慕清妍看着一室狼藉,咧咧嘴,唤来霜姿雪致——她们俩方才也被段随云的人调开了,此时才回来,一脸的愧色,慕清妍安抚了几句,命她们将东厢简单收拾出来,暂住一晚。
众人皆已料定,段随云断乎不会去而复返,而楚王府此时的守卫已经不能用森严来形容,简直是泼水难进。
慕清妍也这样以为,虽然她读的兵书并不多,但也并非从未涉猎,知道在兵法上讲,段随云也不会再回来,所以命也累了大半夜的霜姿雪致去歇息,身边只留了两个小丫头伺候。
两个小丫头只有十四岁,到了后半夜实在熬不住,睡着了。
而慕清妍却因为走了困,又换了地方,怎么也难以入睡。翻来覆去到了四更天,干脆坐起来,拿出欧竞天的书信,一封封重新翻看。
因为没有带夜明珠过来,床头的立灯又不够亮,所以她把一般的锦帐挂起来,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到了床外。
橘黄的灯光照射下,她眉眼柔和,唇边的笑意始终不曾散去。而头发披散,遮住一般面容,越发有了一种欲诉还休的娇羞。又道是“灯下看美人”,灯下美人比之白日更见风情。
然而她自己是不觉得的。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眼前递过一只茶杯,杯中水汽袅袅。
慕清妍头也不抬,伸手接了,温声道:“你们怎么还不睡?”说完觉得不对,呼吸不对,气息也不对,两个小丫头呼吸相对急促,头上甜甜的桂花油老远就能闻得见,而这个人的呼吸缓慢绵长,带一点微凉的青竹味道,明显是个男人的特质,而且还是个她所熟悉的男人。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去看,而是把信妥善放好,然后整理好了自己因为辗转多时而有些松散的衣襟。
然后才道:“请坐。”并缓缓抬起头来,来的是段随云。
段随云身子微微后撤,拉了把椅子坐下,温润如玉的气质再次出现,唇角轻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