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清妍瞪大了双眼,眸子里巨浪翻腾,面靥上最后一丝红色也已褪尽,贝齿紧咬着的唇瓣不住地颤抖,“你说……什么?”楚王?!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段随风唇边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声音里似乎染上了无尽的叹息:“这是真的。五天前,楚王的手下遇到了朱三公子,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立刻进宫面圣请求赐婚。众所周知,楚王早已过了婚龄,却一直没有纳妃,所以皇上很痛快地答应了。今日一顶花轿将你从宋国公府娶回楚王府,场面极是隆重,京中无人不知。
你本姓慕,生母名叫慕云潇,是二十年前天庆的圣女。十七年前,卸去圣女之任后,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就在这段时间内,楚王生母淑妃娘娘因秽乱后宫罪,被皇上下令杖毙,指证淑妃的人,便是你暂住宫中待嫁的生母。”
楚王的逃妃;龙游;卷一 王府风云;第四章 只是开始;
段随风声音轻缓而沉痛:“慕云潇御前告发淑妃,并指引着御林军在淑妃的玉衡宫搜出了奸夫。皇上怒极,当即下令杖毙淑妃,将那奸夫凌迟处死,将楚王——那时,他还不是楚王,只是年仅七岁的九皇子,皇上将他贬至黄沙关戍守,并告诫他,黄沙关若有闪失便要提头来见。黄沙关外是骁勇善战的摩诃人,黄沙关内只有五千老弱病残,二十万精锐已奉旨退守双雁关。
而慕云潇本已被封为公主,只待吉日一到便可大婚,不想却在告发淑妃之后莫名失踪。时隔数月,宋国公府的四公子朱友康带了一位有孕女子归家,寻死觅活成了亲,不到半年便产下一女。三年后,女子暴毙。
今天,楚王是我们天庆的战神。经过了十六年的磨砺,他与当年早已判若云泥,只要有一丝线索,想要查一个人自然轻而易举。
朱四爷当年带回家的女子便是慕云潇,她的女儿便是你,你的生父,不详。而天庆自你母之后再无圣女,因为圣女家族一夜间凭空消失。也因此,天庆四境难安。故而,圣女家族神圣外衣被剥离,坊间甚至谣传,所谓圣女不过是狐妖转世来祸害天下,而圣女则是……”
他还要往下说,慕清妍已经阖上了双目,纤弱的身子靠在小玉身上,“够了……段公子何以知道的如此清楚?”此时她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所有温度,原本以为已经结束了所有苦难,却不知,原来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因为,”段随风定定地看着慕清妍,目光中有着许许多多说不清的意味,似矛盾似复杂,也许还有一些同情吧,“我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我是他的朋友,也可以说我是他的下属。”
“哦,”慕清妍淡淡应了一声,“看来老天都在帮助楚王,竟安排了你来救我。”
段随风深深叹息,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你都明白了?”
“嗯,”慕清妍口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淑妃枉死,楚王十六年来历尽生死,罪魁祸首都是慕云潇,而我又是慕云潇唯一的女儿,这些血债自然要从我身上讨回。那么,请问段公子,你什么时候将我送往楚王府?”
“小玉,你先出去,”段随风先将小玉赶了出去,才低声道,“慕姑娘,当年的事,疑点颇多,楚王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你……”
慕清妍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打断了他:“也要还我娘一个清白,也给我自己讨个说法么?那要看楚王是否要留下我这条命了。”
段随风眸光一暗,没再说话,静默片刻站起身来,缓缓离去,此时他的脚步并不如来时轻快,而是充满了叹息的沉重。
“等一等,”慕清妍忽然开口问道,“何时送我走?”
段随风挺拔的背微微一僵,“再过半个时辰。楚王已经派人来替你妆扮,大礼已成,你们即刻要进宫去面圣谢恩。”
慕清妍点了点头,慢慢躺下,当然了,迎亲乃至拜堂因为有喜帕遮头,新娘子自然可以找人假扮,但面圣就必须用到自己这个正牌了。
果然,段随风走了没多久便有三四个半老徐娘带着王妃正服、金玉首饰以及胭脂水粉等物涌了进来,根本不顾慕清妍身子病弱,将她从温暖的锦被中拉出来强行按在椅子上便开始梳妆打扮。
倒是小玉因寸步不离地服侍了五日夜,多少有了些情分,瞧着不忍,好说歹说拿来糕点和水,劝着慕清妍吃了一些。
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这些人才放开了慕清妍,个个眼中都有些惊艳,她们带来的脂粉都是上好的,本身又都是妆扮高手,慕清妍底子也好,此刻她们成功掩去了她一脸的病容,眼角眉梢甚至带上了含羞的喜色,因是新婚,穿着大红绣鸾凤纹王妃正服,头戴赤金九翟冠,耳戴明月珰,手里持着象征王妃身份的白玉圭,雍容华贵的像百花园中的牡丹。
只是,那双如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色彩。
“王妃,您要笑,”虽用了敬称,徐娘们口气中却没有任何恭敬的意思,“京城第一才女都及不上您的十分之一,想必宫中礼仪是不必奴婢们教了。那么,这便请吧。”
慕清妍也不说话,任由她们将自己架起。门外段随风正在等候,当看到她的那一瞬,段随风眼前一亮,但随即注意到她眼眸中的空洞,神色一暗,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在前面引路,送一行人经由暗道来到楚王府。
进了楚王府,慕清妍便被直接由后门送进前厅的耳室。房中有一个身材高挺的男子面向窗户负手而立,只是那么随随便便一站,便透露出无边的凌厉霸气,显然是久经战阵指挥若定方能有如此气韵。他穿着深青色蟒袍,暗金线绣蟠龙纹,银线绣祥云朵朵,头上戴着大红簪缨二龙斗宝王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