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连夜将我带到天牢外,守门的天将颇有些为难道:&ldo;鬼君夫人被关在一十三层牢里,天帝有命闲杂人等不得探望,等几位上皇齐集再审。&rdo;
我一听,心中顿时方寸大乱。天牢的第一十三层牢素来是关押犯有重罪、堕入魔道的神仙们。因为关押的皆是穷凶极恶之辈,环境恶劣自不必说,看守可谓时密不透风。我心沉入无底涧里,苏耶,依我现在功力,别说劫牢了,怕是才到门口就成了看门凶兽的夜宵了。
祝融握了握我的手,桃花眼浮着清浅笑意,却让人感到料峭之寒:&ldo;我若未记错,本君也是位同上皇。既是如此,我等还是闲杂人等吗?你且让开,若天帝追究下来,以本君的君位担责便是了。&rdo;
&ldo;若是不够,再加我的君位如何?&rdo;身后传来暗含怒气的声音,杜子仁一身赤黑珠冕衮服大步而来:&ldo;我的夫人无来由地被你们九重天关了尚未计较,现在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给本君见一面,怎么,与东海联了姻,就不把我地府放在眼下了吗?&rdo;
杜子仁的脾性算是我见过除了祝融脾气最好的了。苏耶原身是优昙婆罗花,花族的通性就比其他族类来得娇气,加之杜子仁娶她之前风流债稍微多了那么一些,便经常与他吃醋置气。就是如此,他也是一个人找个地生了会闷气后,回头照样把苏耶哄得高高兴兴。
而现在的杜子仁可真真应了那黑面阎王之名,浑身煞气如剑,很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势来。他的狠话摞得太狠,已将近撕破了与天族的面子了。而我一面担忧着苏耶,一面见着他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在酆都那边的岁崇。杜子仁来了,他怎么没来呢?好歹当初我与他也算是杜子仁和苏耶的月老红娘,杜子仁也算是少有的几个能与他说得上话的。
天将很为难,天将很痛苦,天将很挣扎。若非我身在局中,我倒也会同情这个小天将。你说人家不过一守大门的,生平做的最大坏事没准就是聚众赌博与斗殴,可怜见的,今日竟遭了这两大煞神的恐吓威胁。我小心眼地发散了下思维,猜想大抵是他一百多年前在我蹲牢底时出老千的报应来了。
天道轮回,果然不爽,不是让你对头不爽,就是让你自个儿不爽。
&ldo;二位帝君又何必为难小人?&rdo;他苦着脸道:&ldo;如此也罢,不过小人只可让武罗神女一人进去。帝君们……&rdo;他脖子一横,豁出去道:&ldo;帝君修为高深,恕小人不敢放行。&rdo;
我突然为自己平日里的好吃懒做,修行不精可耻地高兴了一把。
=========================
天牢的布局端得是变化莫测,千曲百折。若非知晓其中奥妙之处,就算你破了牢门,也会迷失在无穷尽的阵法之中,最终元神消弭而亡。可见天上的神仙虽号称不做杀生事,但做的一贯都是缺德事。
身边滑去的符咒若潺潺流水,泛着银光飞逝,脚下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在我准备掏出两块凉糕填填肚子,顺便要一壶茶做半途休息时,领头的天兵终于停下了步子,弯腰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我僵立在那里与门口体型硕大的梼杌大眼瞪小眼,我清了下嗓子:&ldo;我说,你们教化了它万万年了,应该把它教化成吃素了吧?&rdo;
那梼杌似是为了回答我的话,伸出鲜红的舌长长地在它獠牙上舔了圈,几滴鲜红的液体滴落下来。
&ldo;……&rdo;我对天兵道:&ldo;别怪我没告诉你,若是苏耶下了它的肚子,我估摸你和它要一起相亲相爱奔进地狱万鬼的肚子里。&rdo;
进了传说中的一十三重牢后,我又傻眼了。苏耶好好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全然不顾身上缠着的几道沉沉黑链。
苏耶一根筋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把那仅剩的一根筋也给丢掉了。我忍住胸口沸腾咆哮的气血,踢了踢她,不动。我咆哮道:&ldo;苏耶,杜子仁喊你回家喝他和小老婆的喜酒了。&rdo;
&ldo;他想死!&rdo;刚才还一副天塌地陷好不动摇的苏耶宛如被雷击一般跳了起来,黑色玄石链哗啦一声响将她重重拖倒在地上,一道黑光掠过,那链子似又紧了几分。
&ldo;你怎么来了?&rdo;苏耶因着疼痛清醒了几分,坐在地上看着我傻傻问。
我的手搭上那铁链,一阵阴寒如电般过了全身,白霜在掌心结了薄薄的一层:&ldo;一十三层牢名副其实啊,这链子都是在忘川里泡过的,幸好你在地府待了几百年没事都能在奈何桥上跳到河里洗洗澡,不怕这玩意。&rdo;
我搓了下手,呵了口气道:&ldo;你老老实实与我说个明白,你不是去做学问搞研究了吗,怎么把自己研究到天牢里去了?若是其中有什么冤屈,你可有什么两族大义之类的蠢念头,这不适合咱们这种道德素养不过关的神仙。&rdo;
苏耶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她终于抬起头神色平静道:&ldo;他们没有冤枉我,我确实潜进了伏羲殿里,也确实是去偷件东西。&rdo;
苏耶不吵不闹时的样子特别恬静肃穆,到底是受了佛家香火熏陶的出身,整个人端然坐着不动如山。她的面色发白,瞧着震惊在原地的我笑了笑道:&ldo;那日听过如夜他们的一番话,我想起了旧日里在师父的藏经阁里翻看的一本秘典,里面说的就是父神之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