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擦着沈清梦的手臂而过,砸在屏风上,又摔落于地,翡翠和正好赶来的碧玉也同时扑到,缠住沈清梦往后退。
但沈清梦心怀仇恨而来,非但死拽着不撒手,反而被激得更加狂暴,拿着剪子乱扎乱划,她已经失去理智,若不能杀死沈清兰,那也不管是谁,总要有人见血。
只听翡翠痛呼一声,应是被刺伤。
这一下,沈清兰心底最后一丝怜惜和忍让也荡然无存,她把刚才为自己挡刀的翡翠推开,眼明手快,反手抓住沈清梦拿剪子的手腕,两人缠在一起。
“翡翠,喊人!”
碧玉一边帮忙,一边吩咐。
三人都是弱女子,平时,捏针穿线、弹琴写字,谁的力气也大不了多少,但此刻,取命的取命,保命的保命,都是竭尽全力,可沈清梦已经疯癫,体内像是陡然喷发出巨人般的力气,沈清兰主仆以二对一,也未能占到上风。
翡翠肩头冒出血,她用手按着,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大喊,“快来人啦!二小姐杀人啦!救命啊!”
沈清梦听到呼救声,顿时怨恨和怒火又拔高几重,煞气冲天,嘴里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越发力大无穷的揪紧沈清兰,一下连着一下的扎。
沈清兰平生连见也没见过这种事,冷不防发生在自己身上,脑子里嗡嗡的,所有的动作都出自求生的本能,已经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疼痛不知从哪里传来,麻木中残留剪子的清凉,倒是让她从疼痛中清醒些许,当又是一刀扎过来,她伸手去挡时落空,手不知落在哪里,竟然摸到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她也顾不得想那是什么,直接抓起来,朝沈清梦头上拍去。
一声尖叫,一声闷哼,三个人分开了。
碧玉的胳膊上鲜血直流,剪子还扎在上面摇摇晃晃了几下,才掉出来摔在地上。
沈清梦则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沈清兰站在原地,脖子上一道血线,慢慢的往外流血,但她浑然不知,手里紧紧抓着个砚台。
秋月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场面都快疯了,大叫着过来,先扶住沈清兰,帮她按住伤口,取走砚台,只觉得她的手冰凉而颤抖,却抓得死死的。
“四小姐!四小姐!您松开手,婢子来了,不怕不怕!”秋月抱着沈清兰放声悲哭,一下一下的抚摸她僵直的背脊,旁边一个小丫头这才小心翼翼的掰开她手指,拿走砚台。
屋子里哭成一片。
赵妈妈刚才和碧玉一起在后院收拾东西,碧玉走后,她继续整理,年纪大了,赶过来时,听到一片哭声、一屋血迹,吓得差点当场晕过去,一巴掌打在一个吓傻了的小丫头肩上,“快去!快去禀报老安人!二太太!”
沈清兰在高高低低的哭声中回过神,她僵硬的笑了笑,“我没事,碧玉和翡翠呢,要不要紧?”
赵妈妈和秋月一左一右的扶她上床,哭得稀里哗啦。
外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冲进来,都快挤得屋子里无法转身。
林氏听到消息,将账本一扔就跑回来了,沈清菀见了也要来,与她一起的陈妈妈拉住她交待“大小姐管着这库,怎可离人?我去看看,您收尾落锁再去。”
陈妈妈赶到的时候,正好几个小丫头抬着沈清梦往外走,沈清梦正慢慢清醒,眼睛没睁,低声的哼哼,她凑过去看了眼,见她脑袋左侧被钝物砸伤,鼓了个大包,青丝间似乎还有些血渍。
“扶好二小姐的头,稳着点走。”陈妈妈叮嘱一句,上阶进屋,恰好听到沈清兰的声音,“我是不是把二姐姐打死了?”
在她身后,又有几人接踵而来,男女老少皆有。
沈威和沈之铭一左一右扶着老安人在前,老安人已经哭得走不动路,颤颤巍巍的全靠儿孙两个搀住;后头跟着沈清芝和沈清柳,平时难得说话的姐妹俩居然紧张得拉紧彼此的手,同时感受彼此一手的冷汗,两人谁也不说话,都在沉默中茫然和发抖;在她们俩后面,跟了个小尾巴,就是沈之栋,他年纪最小,看着却比两个姐姐胆大,只是攥着沈清芝的袖口,拧着眉头,一声不吭,走在最后的,是霍立。
进了院子,绕过影壁,霍立突然停住了,他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急惶的喊老安人,“祖母,我跑得快,我去请医。”
老安人愣了下,回头看他,反应过来他这是怕见沈清兰尴尬,遂点头,“也好,快去吧。”
霍立低着头,拔腿就跑。
沈清兰已经被众人扶着躺在床上,秋月端来热水,为她清理伤口,伤口位置十分惊险,就在脖子上,万幸的是伤口不深,只破了皮肉,没有割到血管,但足有两寸余长,血淋淋的一长条,看着骇人。
林氏坐在床边,哭得死去活来。
邱氏也在,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沈清梦虽然不是她亲生,但她是嫡母,这教养之责,逃脱不了。
老安人蹒跚走过去,一眼看到伤口,大叫一声“我的儿啊”,白眼一翻,往下软倒。
大家又忙着拍胸抚背,一阵鸡飞狗跳,才让她缓过气来。
老安人老泪纵横的扑过去,抱着沈清兰滔滔大哭,倒是把沈清兰吓得不轻,自己的疼痛也顾不得了,手忙脚乱的安慰她,“祖母别伤心,我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
老安人哭过一阵,拍着床沿喊沈威和邱氏,抖动手指指着两人,“不是关着的吗?怎么会跑出来?连个人跟着都没有?这件事,你们俩必须给个交代!”
两人一叠声的应着,羞愧难当。
老安人又看了看旁边已经粗略包扎了的碧玉和翡翠,连连点头,“忠仆!好!忠仆!好好养伤,我另有重赏!”
两人哭道,“婢子不要赏,只求老安人为四小姐做主。”
“这是自然。”老安人又流出泪来,“家有家法,我不会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