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扑跪在地上,“禁军,外面好多禁军,还有巡防营的……”
濮阳缨难得地怔住了片刻,瞪着面前的小徒弟,“你说什么?”
韩彦多喘了两口气,语调稍稳了一些,“咱们乾天院四面已经被团团围住,所有通道全部封死,门外……是荀大统领亲自带队!”
“荀飞盏?”段桐舟大吃一惊,“我敢肯定没有被人尾随,他是怎么追查到这里来的?!”
濮阳缨按着额角定了定神,“顾不得想这些了,你现在出不去,得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段桐舟对乾天院显然十分熟悉,立即道:“我先去丹房密室!”说罢向后园飞奔而去。
喧吵之声已从前殿方向传来,濮阳缨扬首远眺了一眼,回头又看看段桐舟将将消失的背影,唇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与其他皇室子弟一样,萧元启由宫学开蒙,在御书院听大儒授课,读典籍,习六艺,自然不信白神。只不过顺母即为孝,大梁国中法度又不禁传教,故而他对太夫人贡奉重金每月礼拜之举,倒也从来没有阻止过,母亲进殿祭跪之时,他便到院外信步闲逛。
前几日的大雪厚积未化,乾天院一溜儿铁红的院墙映着雪色格外鲜亮。萧元启离开主道,正想走到山林深处寻赏更美的雪景,突见林间几道锋刃反光,明晃晃地闪过眼前,数百名禁军兵士随后涌出,瞬间便封住了院门外的大路,又沿着院墙快速跑动,五步一岗,拉出一道防线。
就在这位小侯爷呆立在雪坡上还没反应过来时,荀飞盏腰束软甲,纵马出现在大路对面,招手叫他过去。
萧元启也算是个聪明人,一看见这位大统领,大略也能猜出事由,忙快步奔到近前,问道:“又是因为段桐舟?”
荀飞盏跳下马,微微点了点头,“我上次与他交手时,曾扯下他半幅布衫,”他从袖中掏出一团布料递过来,“小侯爷瞧瞧吧。”
萧元启急忙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布料上沾染了半掌大小的一片油迹,放到鼻下轻嗅,油香气甚是熟悉。
荀飞盏的视线冷冷地投向远处的神院大门,“我觉得这个香味十分特殊,不像是市面上外造的,所以去问了内廷司专管各类香料的魏大人,他敢断定,这是内廷为白神祭坛特别调制的灯油,其他地方绝对没有。”
萧元启原本就觉得油迹气息熟悉,他这么一说,立时点头,“没错没错,家母每每祭神归来,也常带有这样的香气。这乾天院我还算熟悉,里面房舍林立,有大量常居使役人等,素日里更是信徒众多,来往繁杂。以段桐舟的超绝身手,选择乔装隐身于此,倒也是个好办法。”
这时马蹄声响,孙统领带着一队巡防营的兵士从侧方岔路上奔来,道:“大统领,后头连接孤山东岭的通道已经封好了,都是我营中精锐把守,谁也休想轻易冲出去。”
荀飞盏满意地微微颔首,正要下令,孙统领又拨马靠近,看上去有些担忧,“大统领,段桐舟可是穷凶极恶的逃犯,他如果真的乔装潜藏于此,动手时必定十分危险,要不要先派人悄悄通知濮阳上师小心些?”
荀飞盏淡淡笑了一下,“追捕段桐舟凭的就是一个‘快’字,谁也不用通知,给我进去搜!”
孙统领一抱拳,大声应道:“是!”
号令一下,早已蓄势待发的禁军兵士冲开院门,奔涌而入。将前院和大殿中无论是守神的术士、进香的信众还是洒扫的使役,全数围住,隔在前庭一角,由带队的将领比对画像,逐一放出。
玄伽、素引二殿也被封住了前后院门,荀飞盏打听到神院常有贵眷出入,还特意调来女子内卫,显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濮阳缨从后园快步奔出的时候,这位禁军大统领已经站在神像金身之前,仰首冷冷地看着白神低垂的眼眉。
“请问大统领,这……这是出了什么事?”濮阳缨抢步上前,一脸惶惑之色,“我大梁国中并不禁白神,为何要盘查我教信徒?”
荀飞盏徐徐转身,先深深看他一眼,这才抱拳为礼,道:“惊扰上师了。荀某奉旨,协同巡防营追捕逃犯段桐舟,发现他身上沾染了内廷特制的灯油,故而怀疑此人近期可能在乾天院出入过。”
濮阳缨一脸惊讶之色,呆怔片刻后又转为无奈,“在下这乾天院,确实人来人往保不齐什么,大统领这么一说,是打算要逐间搜查了?”
荀飞盏眉梢轻轻上挑,“上师的乾天院里有白神祭坛,荀某虽非信徒,但也不想随意冒犯。我知道,单凭陛下指派我追捕人犯的口谕,要想逐间搜查似乎是有些不足,可若是非要此时另行请旨,在这时机上……”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