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淄侯的语气如此淡定,仿佛完全不考虑拥有实力之后的莱阳小侯爷是否还愿意为他所用这个问题,不禁让萧元启的心中升起一丝惶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来,暗中揣摩眼前这个人还能有什么未知的办法可以掌控自己。
“走到哪一步,解决哪一步的问题,何必现在就开始烦恼?”墨淄侯淡淡一笑,“甘州城不比金陵,满街都是长林精兵,我也只能过来探望你一下。还望小侯爷继续努力,将来金陵再见之时,你此刻心里的疑团自然可解。”
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后,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身影无声地后退,只在火光爆闪的一瞬,便急速消失于夜色之中。萧元启飞快地察看了一遍周边,没有发现其他人迹,又俯身瞧了瞧侍立于楼下的亲兵,见他们只是安静地站立,未曾察觉到楼上的异常,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七月上旬,风尘仆仆的萧平旌一行终于抵达了甘州军衙。他是长林王的幼子,打小便常在军中厮混,也曾多次参加战事,各营主将对于他来接掌军令皆无反感,接受良好。但在萧平旌自己的心里,未曾统率全军指挥大战,便算不上是真正的长林副帅,所以特意传讯各营,日常仍按旧时称呼。
萧元启列身于众将之间,也在军衙大门外迎候,见过面后先依晚辈之礼问了老王爷安好。
“看着还好。”萧平旌一面迈步进衙,一面答道,“可他老人家在朝辅政,每日不知会有多少烦忧,难免让人挂念。”
萧元启皱了皱眉,“你临走时已经安排得这般妥当,整个北境一线又没有丝毫危局,怎么不在大伯父膝下多陪伴些时日呢?”
魏广是长林王麾下老将,对他的状况自然关切,闻言频频点头,“是啊,这段时日各营防区都十分安静,一丝波澜都没有,二公子倒是真的应该多陪陪老王爷才是。”
萧平旌没有接这个话茬,快步走上议事厅,温言问道:“我临走时安排你们记录的军报,都拿过来了吗?”
“二公子今天才回来,且不用急着看这些吧?”魏广正一脸不赞同地劝说着,话音突然顿住,众人随他视线看去,只见厅外庭院中,东青正抱着高高一摞军报穿行而来,很快就拾级而上进入厅中。
“我就知道,还是东青最了解我。”萧平旌忙起身将一半的军报接了过来,放在身边的小桌上,回身又安抚魏广,“我也没打算一下子看完,不过就扫一眼大体的概况。到底走了两个月,这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萧元启在一旁笑道:“凡是你交代必须特别留意的地方我们都记录了下来,但说实话,我是真不明白敌军这些小的动向为什么这么要紧。”
洞察敌情是为帅者最为难得的能力,萧平旌对当下情势的判断来源于他对于庞大冗杂信息的分辨和筛选,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所以只是笑了笑,向三人道了声辛苦。
两个月的军报记录足有一尺来高,即便是匆匆浏览也需要看上两三个时辰,魏广还有例常军务,萧元启自知帮不上忙,两人都起身告辞离去,只有东青留了下来,以备主将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询问。不过北境这两个月的情形与萧平旌事先预想的差不多,他总览概况只是为了印证胸中所思,并没有太多的疑问。东青在一旁坐得无聊,视线随意地向周边悠悠扫过,突然发现侍立于萧平旌身后的鲁昭表情甚是古怪,时不时瞟一眼主将的袖口,有些急不可耐但又不敢催促的样子。
“你犯的什么毛病?”东青皱起眉头,轻声斥道,“跟二公子去了一趟京城,这规矩倒是越学越好了!”
鲁昭轻手轻脚向他移动了两步,附耳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你留在甘州所以不知道,将军从琅琊阁上带回来一个锦囊!”
“什么?”
“琅琊阁的锦囊!我以前只在故事里听过啊!”鲁昭大为期盼地深吸了口气,“说是回甘州才能打开,我可一直等着呢,偏偏将军还要先看什么军报,军报放在这里又不会飞……”
“我说鲁昭,你应该知道我能听见你吧?”萧平旌忍俊不禁地抬起头,“路上都跟你说过了,琅琊阁的锦囊没有那么玄乎,大多时候它就是唬人的。”
鲁昭宛如受到侮辱般圆睁双目,奋起维护琅琊阁的声誉,“那不可能!”
“好好好,”萧平旌抚额笑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军报,“瞧你急成这样,那就打开看看吧。”
鲁昭立时满面兴奋,快速赶过去跪坐在了主将跟前,眼巴巴地盯着。东青虽然比他沉稳许多,但眸中也不自禁地现出了好奇之色。
对于琅琊锦囊,萧平旌远不似其他人那般奉若神纶,路上也只是随意塞在袖袋中,一伸手便拿了出来,抽开封口的丝带,从中拈出折了几折的纸页。展开笺纸的最初,他似乎仍然觉得有些好笑,眸色淡淡,可是扫过一眼之后,脸上的神情便立时正经起来,捏着锦囊的手指也突然收紧了几分。
鲁昭紧张得说不出话,还是东青关切地问道:“二公子,上面写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