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之中,到底有多少个如纳颜这样的女子,只为嫁入帝王家,而饱受煎熬和痛苦?
此情可待成追忆(三)
“陛下,”身后,传来钟启低沉的声音,“宜妃娘娘她……已经去了。”
齐云灏叹息一声,放下纳颜的尸体,缓缓地站起身来。
“传朕密旨,关于宜妃的一切,严禁传扬出去。对外只说她为了救朕,毒发身亡。”他说着,转过头来,朝倒毙在地的郑嬷嬷投去一瞥,“所有的罪责,都让拉穆萝领了吧。朕答应了纳颜,要让她死得有尊严……明日,以正二品嫔妃之仪将她安葬于皇陵。”
“遵旨。”钟启一脸肃穆,躬身行礼。
绣金的蜀锦门帘一挑,寒夜清新的风蓦地吹送进来,稍稍驱走了屋内似有似无的血腥气息。
“陛下,”一个瘦削的绯衣小太监踏进门来,抬眼望见了地上纳颜和郑嬷嬷的尸体,不由吓得后退一步,顿时忘了该说些什么。
齐云灏蹙起浓眉,不耐地瞪视着他:“何事?”
小太监惊魂未定,拼命攥着自己的衣袖,颤颤巍巍地道:“奴才,奴才奉了太后娘娘懿旨,请陛下……移驾承恩殿。”
承恩殿内,悠悠地垂着金色的纱幔。织金丝毯两侧,低眉敛目地肃立着绿衣宫女。诺大的殿宇中,安静得不闻半点声响,唯有梅雪霁踏地的脚步声,仿佛阵阵鼓点,踩在了她自己的心尖之上。
猩红的织金地毯终于走到了尽头,她止住脚步,匆匆瞥了一眼水晶串珠垂帘后鎏金的雕漆凤椅,俯身跪倒在地。
“参见太后娘娘。”
良久,大殿内依旧寂静无声。头顶纹丝不动的珠帘之后,隐隐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射出来,逡巡在梅雪霁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
梅雪霁屏住呼吸,按在地上的十指情不自禁地微微曲起。正在此时,忽听前面传来低柔平和的一笑。
“碧泱,打起帘子吧。”
“是。”侍立在帘侧的碧泱躬身一福,伸手撩开了遮目的珠帘。
程太后端坐在凤椅上,抬眼瞥见了伏跪在地的梅雪霁,不由得轻轻挑起娥眉,笑着道:“呦,霁丫头怎么跪着?快,快来人扶起梅小主,她刚小产不久,小心别染了寒气。”
立即有宫女拥上来,将梅雪霁小心掺起,扶到了一旁搭着菊花锦垫的靠椅上。
梅雪霁在椅上欠身道:“谢太后娘娘赐坐。”
太后又是一笑,淡淡地垂目道:“何必如此客气?如今霁丫头在哀家跟前颇为生分了,连哀家要见你一面,倒也不易呢。”
梅雪霁闻言不由神色一滞,暗自觉出了她话中的讥嘲之意,忙抬起头笑道:“太后娘娘言重,霁儿哪里敢在太后娘娘面前放肆?”
“是吗?”太后凝望着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收去,“说起来你是皇帝眼中一等一的可心人儿,难免恃宠而骄,人前人后放肆一下也是常理……”她说着,断然挥手止住正要开口辩解的梅雪霁,口中冷笑道:“只不过,若是行事太过分了,你就不怕这宫里还有宫规、还有我这个眼里不揉砂子的太后?”
蜡炬成灰泪始干(一)
原本郁结的空气霎时变得益发沉闷,侍立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各自心惊,纷纷将头低垂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梅雪霁的心狂跳着,伸出微颤的手指轻轻攥住了自己的衣领。她垂下眼思量片刻,缓缓地从座位上立起身来,再一次跪倒在程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此言,霁儿承受不起。霁儿年轻不晓事,想必言行多有错处。望太后娘娘明示,若果真犯了宫规,霁儿甘领太后责罚。”
程太后身子向后微靠,抬手抚了抚髻上的祖母绿花簪,轻眯的双眸间掠过一丝寒芒。
“你可知道,满朝文武竟有一半已连着三日罢朝,他们呈递的折子上都只写了一句话——除妖孽,清君侧?”
凛然的寒意从梅雪霁的心头泛滥开去,瞬间让她全身冰冷。她直起身子,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妖孽?”她轻笑,闪烁的眸光中含着一丝倔强,“所谓君侧的妖孽是指霁儿吗?霁儿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事,让这些国之栋梁们如此兴师动众?”
太后轻哼一声,用手抓紧了凤椅的鎏金把手,“有道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更何况,如今掬月宫的夭桃已然开到了宫外,召得民间瘟疫四起,朝野上下沸反盈天?”
梅雪霁捏紧拳头,小指上蓄养的长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纵使如此,身上阵阵袭来的颤抖却如同涨落的潮汐一般,无法控制。
眼眶辣辣的,有滚烫的液体即将喷涌而出。她咬住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自古但凡国家有难,根源往往都会纠结于弱女子身上。霁儿何幸,得以妖孽之名长载史册……只是,这个名头担得虚妄,霁儿不明白,这桃花与瘟疫与我何干?”
一抹怒色腾起在程太后的脸上:“哼哼,好辩才!想不到霁丫头如此伶俐尖锐,倒是哀家低估了你……”她说着她扬起头,双目紧盯着梅雪霁,话音清冷凛冽如同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好吧,即便此事与你无干,哀家且来问你,那清乐宫的瑾美人和她腹中的龙裔可是与你有关?那母子二人一尸两命,都丧于你的雁来思之下,对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梅雪霁垂下眼帘,尽力稳住自己的心神:“霁儿有话。”
“何话?”
梅雪霁抬起眼:“霁儿冤枉!”
程太后眸光一闪,从凤椅上微微侧过了身子冷笑道:“哀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