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初晴冷下脸,「那不是他的错。」
&esp;&esp;「你从你爸那里学了那么多,体能也练得那么勤,结果就因为他,让你连报考都做不到。」
&esp;&esp;「姚致然,你先走吧,我会顾好这边的。」
&esp;&esp;其实初晴就是想避免这种情况,才会每次都提早让姚致然离开。经歷父亲的意外后,母亲变得神经敏感,不太轻易相信别人,身为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女儿,身边的人更是会被严格检视。
&esp;&esp;而姚致然尤其特别,但是初晴并不希望他知道这其中渊源。
&esp;&esp;姚致然在一旁立场尷尬,却又对改变无能为力,儘管初母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疑惑,现下也只能顺着初晴的安排,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后转身离开。
&esp;&esp;刚踏进宿舍房间,姚致然就收到初晴的短信,告诉他别把今天听到的搁心里。他本来想藉此机会问个清楚,但是在输入回覆内容时,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半天仍没一句像样的疑问成形。拿着手机在房里踱来踱去,眼看十多分鐘过去了,回覆栏里还空空如也,他索性如初晴所愿,不再追究。
&esp;&esp;之后连续几週,工厂里忙得脚不沾地,有几名工人因为劳累倒下,厂长向总公司回报这个问题却迟迟没有得到处理,但依然他鍥而不捨地书写报告寄过去。
&esp;&esp;巡视完机器的状况,姚致然回到办公室,就见厂长还坐在桌前处理事情。就着桌上小檯灯的昏黄灯光,他清楚看见厂长的白发闪着银白微光,憔悴许多的面颊更显苍老。
&esp;&esp;入厂六年,厂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比起上司,厂长更像是一位亲近长辈,会责骂也会鼓励,在他学不会机器操作时从不放弃教导他,令他想起曾经也对他这般耐心的爷爷。
&esp;&esp;他倒了一杯水走到办公桌前,道:「厂长,休息一下吧,你都好几天没闔眼了。」
&esp;&esp;「欸,我就是替你们写写报告而已,你们才是干着累活儿的呢。」厂长摘下老花眼镜,捏了捏眉心,疲惫的神态表露无遗。
&esp;&esp;「可我们兄弟能轮着休息,厂长你就只有一个人啊。」
&esp;&esp;「哎呀,我上了年纪了,不用睡太多。你就别担心了,早点回去休息,我们这儿缺不得你啊。」厂长笑了笑,挥挥手要姚致然赶紧走。
&esp;&esp;姚致然对此哭笑不得,但又拗不过这老先生,苦口婆心地说了几句后还是被「请」出了办公室。看着厂长精神奕奕的模样,姚致然稍微放下心,返回宿舍休息。
&esp;&esp;但是隔日进厂,却见昨日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厂长倒在办公室的地上。
&esp;&esp;「厂长!」
&esp;&esp;他跑到倒下的厂长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呼唤着。闪动的视线里,厂长紧闭双眼的脸与另一人重叠,那一瞬,彷彿经歷了时空错置,他回到了熟悉的外公家,自己的亲外公就倒在他的脚边。
&esp;&esp;年幼的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安静的性子也让他选择沉默,只是坐在外公的身边,两眼呆滞,像是被人劫走了灵魂。若不是外公住隔壁的朋友刚好送来採收的水果,他可能会一直呆坐着,连外公逝世了都不晓得。
&esp;&esp;「是过劳吧,要带着那个哑巴一样的孩子,又要下田。」
&esp;&esp;「听说那孩子连求救都没有,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esp;&esp;「小小年纪这也太可怕了吧。」
&esp;&esp;来探视的亲戚朋友谈论的话,一字不漏地进入姚致然的耳里,他始终面无表情,像个人偶坐在椅子上,就算感觉到左胸口的疼痛也一声不吭。
&esp;&esp;因为他要当个好孩子……
&esp;&esp;让姚致然回过神的,是同僚们的呼喊,不知何时他和厂长身边已经围了一些人,有人在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也和他一样试图唤醒厂长,还有人在商量是不是开车送去比较快。
&esp;&esp;从一场短暂的梦醒来,姚致然冷静了下来,接着就听见负责叫救护车的那人喊道:「大家等着,救护车五分鐘就会到了,现在不是尖峰时间!」
&esp;&esp;眾人纷纷舒了一口气,作为工厂第二负责人,姚致然起身主持现场,让其中几人留下看顾,其馀人继续工作。因为要暂代厂长职务,他无法跟随救护车去医院,只能交代随行的同事好好照顾厂长。
&esp;&esp;好巧不巧,当日邻近中午时,厂长的电脑就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通知工厂下午会有总公司的人来做临时视察,姚致然估计是厂长不间断的报告起了效果。但是一直带着他的厂长去了医院,他有点没把握面对从总公司来的人,深怕这次关係到工人们权益的视察会因为他出紕漏。
&esp;&esp;视察前,姚致然在工厂里晃了好几圈,把该检查的都检查了至少五遍,把工作中的同事们看得都紧张了起来,纷纷劝他放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