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队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口,眼中几乎已经显出些惶恐。
在晶核的光芒笼罩下,一颗淡绿色的种子正安静地悬浮在一旁。
属于生命的清凉气息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溢出来,流淌过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治愈着被过强的光系异能所灼烧破坏的身体组织。
袁铮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几如实质的痛楚,深吸口气,撑着床沿站起身。
“我只是在想——那时候是不是我错了。我自以为是的插手,或许反而叫他陷入了身不由己的险境……”
在没有尝试过和外人接触的时候,地狱之子即使是孤身被抛弃在末世伊始的废墟荒野中,都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如果不是为了出手救巡逻队,不是为了救自己,就凭地狱之子本身的能力,根本不会落入任何势力的手中。
他忽然后悔起一定要将穆拾拉回来。
在拥住那具身体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因为极度隐忍而传来的战栗。他能感觉得到,如果没有被阻止,穆拾或许真的会选择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可即使是那样的结果,也总要比屈辱地选择服从,重新落到仇人手中,被迫再一次体会作为实验体的无边痛苦恐惧要好得多。
袁铮的脚步依然有些沉重,却依然推开了副队的搀扶,朝门外走去。
“我去接他回来,或者——”
迎上副队复杂担忧的目光,袁铮吸了口气,目光终于彻底暗下来。
“我去放他走。”
如果只有远离无谓的温暖,重新变回那个极恶盗贼才能顺利活下去,他不会再自以为是地束缚那双黑色的羽翼。
人们既然这样期待一个强大的极恶者,倒不如满足他们的希望。
副队欲言又止,半晌才终于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开口劝说,只是快步上前,把最后一瓶身体恢复药剂递给他。
袁铮的目光暖下来,轻轻按了按他的肩,接过药剂大口喝了下去。
身体最后的伤势也被彻底修复,只剩下隐约的疲惫和残留的痛楚,却都已经实在算不上什么困扰。
袁铮推开门快步走出去,被门外明亮的阳光晃得本能抬手遮挡,等到视线渐渐恢复清晰,却被眼前的景象引得微怔。
与外界想象的魔窟截然不同,无限城的道路被清扫得一尘不染,几个衣着干净的半大孩子正在追逐打闹。在外面的嗜血森林里令人生怖的嗜血藤,到了孩子们的手中却显得耐心而宽容,甚至还体贴地把一个孩子送到高处,叫他能摘得到树尖上的那片嫩叶。
独腿的老者拄着拐杖走过来,笑吟吟朝他们招着手,身旁带着面纱的少女就把篮子里的糖果给他们分发下去。
少了一只耳朵的白猫轻巧地从房顶跃下,缓步踱到他面前,仰起头蹭了蹭他的裤脚。
“这里就是无限城。”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老者浅笑着揉了揉面前孩子的脑袋,叫他们去别处玩闹,不急不缓地走到袁铮身旁。
“所有生活在无限城里的人和动物,都是被外界所遗弃的。这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
末世的生存法则冰冷残酷,一切弱小和失去力量的存在都不会再得到庇护,只会被放逐自生自灭。
是地狱之子把他们都带了回来,安顿在被清理出的废墟里,日复一日,才有了现在的无限城。
袁铮没有应声,俯身揉了揉白猫的脑袋,目光却越发沉下去。
“放心,那小子的晶核很多,动不动就给别人塞一颗,就算给了你一颗,也很快就会结出新晶核来的。”
老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噙了笑意温声开口。
异能者的晶核只有一颗是人类的共识,一旦剥离就无法再生,也意味着力量的彻底消散,所以才会尤其珍贵。
副队错愕抬头,迎上自家队长同样震惊讶异的目光,迟疑半晌才小心开口:“老伯,难道小拾他的晶核——是草莓形状的吗?”
老人正要解释,被他问得不禁咳嗽两声,险些就没了高深莫测的架势,轻咳一声摇了摇头。
“不是的,他的力量的来源和人类不同,不是所谓的晶核,而是一颗完整的植株——只是给出几颗种子,对一颗植物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说着,他的目光已经转向袁铮,神色温和下来:“即使是最残忍的嗜血植物,也依然是需要阳光的。我明白你的困惑,但不妨先去弄清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再做决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