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砚站在那里。
关珩替他关上门,门背后也是一面子。
当它一合上,关珩就消失在了所有的镜像里。
*
镜面里映着宁秋砚无措、空洞的眼。
他好像一个只有外壳的布娃娃,内里都是破败的填充。
透过镜子,有另一双眼睛正在观察他。
观察这个愚昧无知的人类脱去毛衣的动作,观察他肚皮因紧张喘息的起伏,观察他褪下裤子与鞋袜的迟疑,最重要的是,观察他如何重新熟悉自己、妄图找到新的自我认知。
那双眼睛的主人引导他,挖掘他。
他一无所知,赤条条地审视镜子里的自己,镜面却反射出别的画面。
另一具高大的身体从后方将他抱起,把他撞到了镜子上,按住他的手十指紧扣。那人长而凌乱的发丝铺在宽阔的背肌,勃发的力量感蓄势待发。
一场野蛮的角逐。
喘息间,他的呼吸吐在冰凉的镜面上,形成一团雾气。
待他手指在雾气上留下痕迹,就重新看清了镜子里的情景——关珩嗅着他的脖子,露出一对雪白的尖齿,而后狠狠地咬了下来。
“噗呲。”
暗红色的血液喷洒上镜面。
宁秋砚猛地睁开眼睛,他弹簧似的坐了起,急促地倒吸气。
他下了床,连鞋子都没有穿,直奔浴室。
两秒之内他就扒掉了自己的睡衣,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脖颈。
浴室贴着复古花砖,小窗是圆形的。
阳光从小窗上投射进来,照在镜子上,照亮了宁秋砚的半张面孔与光裸的脖颈。
这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晴天。
他的脖子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肉模糊的伤口,没有上次见到过的两个小红点,什么也没有。
那只是一个噩梦。
昨晚的记忆回笼。
宁秋砚在冥想室待了一会儿,按下按钮后门就开了,但关珩并没有在外面等他,也没有询问他思考后的结果。
一位佣人等在门口,告诉他先生忽然来了一个电话会议,特别交代请宁秋砚出来后就直接回房间。
“早点睡觉。”
——宁秋砚能想象出关珩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路上他问佣人,关珩是不是经常很晚了才工作。他想可能是因为这样,关珩白天才总是在睡觉。
但佣人说:“我不太清楚。除了康伯和陆少爷,先生一般都不让人上三楼。”
现在宁秋砚也成了能靠近三楼的一员。
作为一个从大海对岸来的外来者,他无疑变成了特殊的一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来渡岛度过的每个晚上都像在做梦。
是梦幻的美梦。
吃过早餐后,宁秋砚去了拼图室。
白天关珩不会出现,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实。虽然没有见到对方,但因为知道对方就与他在同一幢建筑的同一层楼,就算看不到、感受不到,宁秋砚还是知道关珩就在他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