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节,京城的所有朝臣都没有放假。
从四面八方送来的奏报传递出越来越糟糕的消息,当然最糟糕的,还是白叶城递来的消息。
“纪相主动进入了白叶城。”姜行简直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她转头看向阮季山,一字一句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阮季山紧绷着下颌,面色极为难看,好半天后,他才问:“陛下要怎么做?”
“如今越来越多大臣要求朕下旨,直接杀掉染病之人,”姜行哈了一声:“他们就这么害怕吗?疫病刚扩散至连州,他们就这般胆战心惊,若是扩散到冀州,他们是不是就要翻天了?”
“陛下息怒。”
“息怒?”姜行呵呵笑了两声,在大殿内走来走去:“你也觉得朕该这么做吗?”
阮季山顿时跪了下去:“臣不敢,从始至终,臣都觉得不该直接斩杀染病之人。”
“是啊,”姜行喃喃道:“若是为了保护天下百姓的性命,就夺走另一些百姓的性命,那不是太可笑了吗?”
阮季山沉默不语。
姜行又走了几步,忽然问:“你觉得,若纪相在这里,她会怎么做?”她转头看向阮季山,求助一般:“她是会支持邹兴元那批人,还是会像你一样,绝不放弃,只为等待一个未知的希望?”
“若是从前,”阮季山苦笑一声,说:“她兴许真会站在邹兴元那边的,但现在,她不会。”
“为什么?”
阮季山抬起头,无奈道:“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姜行长睫颤了下。
“五殿下不会站在邹兴元那边的,所以,她也不会。”
姜行默了一会儿,才哑声道:“你早知道了。”
阮季山嗯了声:“陛下不也是因此,才派殿下去淮州赈灾吗?”
姜行一抖,仿佛被人揭开了最脏污的心思。
“朕……”她闭了闭眼,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朕从没想过,淮州会变成这样。”
纵使身边人都更喜欢她的皇姐,纵使她对姜菱多有嫉妒与怨愤,但她从没想过要她死。
姜行垂下眼,茫然道:“纪相走之前,说,要我做个好皇帝。”
可到底什么是好皇帝呢?是为了大多数人牺牲掉少数人的无情皇帝,还是冒着极大风险也要一视同仁的仁慈皇帝?
她并不清楚。
阮季山看着她沮丧的模样,抿了抿唇,忽然叹了一声,俯身叩首道:“归根结底,这件事只能由陛下决定,但不论如何,不管陛下最终的决定是什么,臣都会与陛下站在一起。所以,陛下,不要害怕。”
姜行一怔,低头望着他。
她忽然想起纪行止走之前说的话,这世上总有些人值得她信任托付,总有些人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只是她一直不愿相信,将自己封在了围墙内。
难道,当真是她错了吗?
姜行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翌日一早,皇帝在朝堂上下旨,加派太医前往淮州,封锁其余各州与淮州的官道,同时打开国库,张贴告示于全境招募名医,有意愿前往淮州者重重有赏。
听完旨令,邹兴元还意图劝说:“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