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方自升起,就见头顶铺天盖地似的,一条灰影势如破竹,直袭而下。顿时,只觉周身几处一阵尖锐刺痛,一声惨呼,身子便急坠落。
厅堂人脸上黑色疑云早已散到九霄云外了,不知何时已堆满了七彩烟云,欢喜地看向落地的两人。
可那七彩烟云并不稳定,变幻无常,那两人刚落地,还未让人看清身体框架,轮廓,便又幻作黑色疑云了。
四道光在空中一划,一闪而至,便在空中交织起来。霎时间,空中光芒万丈,色彩斑斓,直映得厅堂人全身上下一片光晕,瞬间似乎都变成了一位位天界神仙,颇具灵气。只是这些个神仙神情却是有些怪异,要么睁着大大的眼睛,要么既睁着大眼又张着大口,倒是有趣的很。
片刻之后,光芒散尽,又是一闪,只见数十条人影一齐落地。定睛一看,原来这些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蓝白褐袍三人,冷面人,以及文青,吾影,百里青红两兄弟。
蓝袍人眼见紫袍人斗得正酣,已稳操胜券,心下全无戒心,却不曾想到,就在不经意间,突地闪出四条人影,直奔紫袍人,心下大惊,趁势追了出去。身形方起,身后如影随形,跟着闪出三人。
刚掠至那四人身后,那四人便已警觉,回身出掌,一时之间,攻出数招,满空也随着各家掌法变幻而光辉大作,掌掌相交,身形不停闪动,霎时便混作一团。
蓝袍人见如此打法,一时难以取胜,轻叱叫停,然后倏然收掌。另三人闻声之后,也自收手,身形一转,便各自落地。
蓝袍人袭击的四人正是温情等人,他们本就是为求自卫才回掌出手的,见蓝袍人突喊停手,也就没再继续追打下去,只是心里好奇,要看他如何言说。因此也就顺势落了下来。
那蓝袍人冷冷道:“众位武学修为极高,行事却是大大的不如了。”
文青一听,心不禁暗笑:还是这般腔调,若是不看他冷淡如霜的表情,还真以为是一个文人雅士所说的客气话呢。当即哦了一声道:“兄台,何出此言呢?”
白袍人已是愤愤接道:“你等四人方才做了什么勾当,总该该记得吧,难不成还要我替你回忆回忆?”
文青这才明白话中真意,正欲开口解释,却听那褐袍人正色说道:“两人对决,旁人是不得插手的,你等不但插了手,还一齐四人同时插手,还能算作是道义上的英雄么?”说的是振振有词,让人不得不服的样子。
文青道:“紫袍仁兄武功凡,功力深厚,尤其大印一出,恐怕无人能及。大家缘聚于此,都是武林豪杰,又何必彼此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呢?”
文青稍一停顿,接着道:“再说我等本就无意伤人,只是想让这老前辈能够避开紫袍仁兄的神掌。”
文青说的很客气,也很好听。温情并不是一个喜欢说好听话的人,也绝不是一个此刻为了讨好对方而说好听话的人。
他很明白,任何一个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就像是任何人喝苦药时,都喜欢加点糖一样,甜滋滋的。他之所以这样说,当然是有深意的。
自这蓝袍人等人一入这间厅堂,种种的所作所为,都显示出他们绝不像是一个会讲道理的人,倘若对一个从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无疑是对牛弹琴,白费心机;可是一个从来都不讲道理的人突然要跟你讲道理,这还真是可以讲讲的。
既是讲道理,心平气和最为重要。若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当真是一言就不和了。文青此举,就是要对方怒意消退,气顺心平。
白袍人面色缓转,说道:“你等虽无意伤人,但你等突地掠到我兄弟身前,自然分了我兄弟的心神,以至我兄弟惨遭那老头毒手,这又怎么算呢?”他此番说辞太过牵强,只因对紫袍人武功太过自信,他又怎么知道,纵是没有温情等突掠前来,紫袍人已是比燕正北慢了极短的小会儿。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说的就是一个人人共睹的铁定的事实。连文青一时半会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朽并没有让他遭到毒手。他不是好好儿站在这么?”
文青一听便知道是燕老前辈,转过头去,见燕老前辈旁边确实站着一个人。那人便是紫袍人,身子除了眼睛以外,全都不能动弹,脸上还保持着在空中时的惊恐的表情,嘴形微动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褐袍人看向燕正北道:“那刚才的惨呼声从何而来?”
燕正北哼了一声,手一指,笑道:
“当然是从他而来呀。”
白袍人急道:“你杀了他?”
“本来是想的。”
白袍人哦了一声,似乎是放下心来,又道:“那他怎么不说话。”
“被我点了穴道又怎么能说话呢。”
白袍人正欲走过去解开紫袍人的穴道,刚迈出一步,却听燕正北又道:“不过没有我的独门解法,是根本解不了的。”
“你。。。”白袍人一咬牙,本想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一想要是激怒那老头,就更加难解紫袍人的穴道了,就硬是把后面的话憋了回了肚里,转口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追究的了,还望阁下快快解了我兄弟的穴道吧。”
江湖男儿多是热血沸腾,又自恃武功,行为举止难免会与他人有异,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气定神闲,往往一个简单的口舌之争,便轻松地成为了一场大战的导火索,可以说是起于口,止于手。
而通常说的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雅客,也都是热血男儿,自恃其才学,精于文字,专于语言,口舌之战也在所难免,然而他们的大战却是起于口,止于口。
无论你怎么看,都知道前者是修以体魄,后者是修以心性;无论怎么看,你也知道动口总是比动手更理智,也更让人信服的。假如你也是这么想的,那只能说,你有点盲从了。江湖上的人复杂,复杂的人参与的事自然也就复杂。有复杂的人,复杂的事,当然得有复杂的方法。
那么什么又是复杂的方法呢?没有确切的答案,只能因人而定,因事而决。
就说现在的文青吧,他生性至情至性,对蛮横无理之事极为反感,眼见蓝袍人等人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甚是不满,又见那黑衣汉子出手阴狠,早就有灭其火焰,教训一番的意思了。
与这帮人交锋,单靠晓以大义万万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对付一个高傲的人,绝不能用非高傲的方式,甚至要比对手更傲,更狂。唯有出手,出手也是唯一让他们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所谓的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