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他生的莫名,死的荒唐,他是谁?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只是人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八成都会后悔,他以前一直明白,怎么如今竟糊涂了?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或许这就是轮回,他出生时,这把剑沾上泪痕,他的死亡带走这滴泪痕,而这滴泪恰是生平唯一一滴,他人为他留的泪水,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卓东来这一辈子,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谁肯为他的死流一滴泪?
少时,他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为了变强在所不惜,成年后,他为了达成目的也可做出任何事。他一直都很成功,他这种人本来也该成功的,所以人们敬他、恨他、怕他,他死了,他们只会欢欣鼓舞,但卓东来向来不是善人,见不得别人欣喜欢乐的样子,尤其这份喜悦是建立在他的死亡的基础上,所以他向来活的小心谨慎,因为这条命除了自己,就再没人珍惜了。。。。。。。。。
或许以前还有一个,但现在,就真真没有了。。。。。。。。
街上只有风和雪的声音,他感受不到任何人,只有这寂寞的天,这苍凉的地。。。。。。。。他站得笔直,缓缓呼出一口气,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他眼神空茫,看着一个无人的方向。。。。。。。。。
一个人曾以怎样的方式来到这世上,就该以怎样的方式离去,留给这片他或许眷恋或许憎恨的土地。。。。。。。。。。。。。。。。。一片淋漓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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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的速度极快,从大镖局到山间那间荒店,他走了九天,从那回到大镖局,他不过花了三刻钟。
紫气东来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不一样,或许是院子里的积雪又厚了一层,仆人清扫又吃力了几分,但杀生丸一点没空关心这些,他脑海中似乎有些纷乱的画面,耳边全是嘈杂的声响,他狠狠拽过院子里的仆役:
“卓东来呢!”卓东来没在这,不在大镖局,不在这附近任何一个地方。。。。。。。。
“红。。红花集。。。。。”
然后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光团远去。。。。。。
红花集距长安百里,杀生丸到那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但他现在将这时间强行缩短一半,他这辈子都没有尝试过比这更快的飞行速度了。
雪白宽大的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几乎要被呼啸的风撕裂,他面容冷峻如冰,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如刀的寒风割在脸上一样,红花集眨眼出现在眼前,他双目微眯,猛地朝那坠去。
这里或许已经是地狱,残破的灯滚入风雪里的巷口,寂静的街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积雪染透鲜红,这早已成为地域。。。。。。。。。
只是这些杀生丸都看不到,他在整个红花集唯一干净的一块场地落地,普一落地,他却像被人施法冻住。
卓东来脸上一凉,他好像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那么静那么静。。。。。。。。。。已经模糊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印入一个白影,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谁也不会透露的思念。。。。。。。。嘴角弯出他习惯的嘲讽的弧度,缓缓地,他收回视线。。。。。。。。
谁也不用看,谁也不用管,生命到了这时候,人才才是最自由的,他的双眼已经涣散,任由黑暗将他包裹,就算临死之前,他也拒绝被幻觉欺骗。。。。。。。。
杀生丸踉跄了两步上前。。。。。。。
“。。。东。。。来。。。”他唇瓣微颤,声音喑哑。他一手握住卓东来胸前宝剑的锋刃,下一刻,这柄令人胆寒的绝世凶器彻底湮灭于天地。
在场所有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屏息不做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人,浑身不敢有丝毫动弹,恐惧弥漫在每个人心间。。。。。。。。
卓东来恍惚有人在唤他,以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温柔的语气,他似乎受了蛊惑,于是竟用尽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瞪大眼,眼前却是一片无力的莽白。
他似乎困惑又似乎委屈的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为何这样无能为力,这样无可奈何,这不算长的一辈子,他与人斗,与天斗,与命斗,明明没有半刻屈服。。。。。。可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身子似乎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真实,这样虚幻,好像驱散了一直缠绕的冰冷。。。。。。。。。。
杀生丸拢着他渐渐寒凉的身子,耳边传来他一声沙哑细微的叹息:
“你来了。。。。。。”
他松开了眉心,唇线微软,安心的闭上了眼。。。。。。。。
杀生丸肩上猛地一沉,他霎时浑身僵住,指尖不受控制开始微颤。。。。。。。。
是啊,他来了。。。。。再也不走了。。。。。。。也再也走不动了。。。。。。
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表情,死死咬住牙,咽下喉间的嘶吼,他伸手探向腰间——天生牙。。。。。。。。。
手握上刀柄,抽出刀。。。。。。下一刻,他瞪大了双眼,惊恐第一次染上那向来安如古井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