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书人李修,系阳顺城京城人士,从幼凭媒娉定李门颜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三年无所出,视为不孝。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丰裕朝宝辰三年五月初八
唐糖看完后,心中却大呼好运,因为这一纸休书不仅告诉了她,这个穿越的身体是谁,眼前的男子是谁,还将朝代和地点都一并说明了。只是三年无所出便要休妻,古代男子在家中果然是一手遮天的。
“可有异议?”李修见唐糖不怒不悲、不哭不闹,反而一脸的笑容,只觉得古怪至极。然自己向来不往这个院子走动,三年内见到她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便以为她另有图谋,心中的不快也愈发强烈了。
“没有。”唐糖笑着将休书折叠整齐,心里头却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没想到一穿越就变成了弃妇,如此也好,不用每日对着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但是,走之前她总得给自己争取点福利吧。
“那就尽快搬出府去。”李修冷漠的睇着唐糖,毫无愧疚与不安,“当初我念你一介孤女,又怀了李家的子嗣,这才勉强接你入府,没想到自从孩子掉了后,你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撒泼胡闹,如此就不要怪我无情休了你。”
“也就是说,并非我怀不上,而是不小心掉了。”唐糖勾唇一笑,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李修胯 下,继续道,“三年无所出,看来是某人没这本事传宗接代啊。”
李修眼眸微眯,恼意已渐渐涌上心头。他极快的出手,在唐糖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钳住了唐糖的脖子,犀利的眸中泛着寒光,冷声道:“三年不见,这嘴倒是利了不少,你要是想从此闭嘴,我也可以遂了你的愿。”说完,他一点点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虽不足以掐死唐糖,也已令她相当的难受。
唐糖不慌不忙的看着李修,虽然被掐着极不舒服,仍轻溢出一声笑,随即平静的开口道:“李修,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有什么资本与我谈交易?”李修瞳孔微微一缩,眼中怒气更盛。
“第一,让我在这儿继续住一个月,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最好能从外面买个小丫头伺候我;第二,一个月后准备一千两,也算是弥补我这三年白白耗费的年华。这两件事若是你答应了,我便也收下这休书,你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如何?”唐糖低头瞧了瞧自己和柴火棍差不多粗细的胳膊,心里直骂李修不是人。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不过不难。只是你给我记住了,若是一个月后你还赖着不走,我便是赶也要把你赶走的。”说完,李修松了手,随即一甩袖出了门,带着一身的怒气。
“呸,你要留我,我还要求你行行好呢!”唐糖对李修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岂料李修却突然转过身来,不带暖意的目光冷箭一般的向她射来。
唐糖表情僵硬的把鬼脸调整为笑容,挥了挥手,用口型无声的说了句:“再见。”
果然,李修看到后脸色更是不善,掉头便走,再也没回来过。
等到李修走后,唐糖才迫不及待的蹿到梳妆台前,甚至来不及打量她身处的这间绝不能用朴素来形容的屋子,挣扎了半天才拿起了铜镜,勉勉强强能看出镜中之人的长相。
许久,屋内鸦雀无声。许久,唐糖慢慢的放下铜镜,慢慢的将手抚向胸口,欲哭无泪的仰天长叹:“妈呀,原来自己还会被自己吓死。”镜中女子涂着厚厚的胭脂,尤其是两颊,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黯淡无光的眼眸周围是一圈深深的黑眼圈,蜡黄蜡黄的脸,外加骨瘦如柴的身子,除了那片被她喻为玉米地的傲人胸部外,简直和西游记中的白骨精如出一辙。
“啊啊啊!先是被写了休书,又长了这副模样,我该问李修要个半年时间好好养养才是。”唐糖扑到床上,懊悔不已的捶着被子。却不知,她的一切都被看在了眼里,一个在屋顶上偷偷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某人。
第二章
李修果然没有食言,一日未过,他便将唐糖的要求全权交给了府上的管家,是以,才一下午,那趾高气扬的管家大人便领着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瘦丫头出现在了唐糖的面前,让她直叹,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
“这一个月想吃什么喝什么,只需和厨房说即可,小丫头,我先前与你说的那些可都记着了?”管家是个白胡子老者,眼神却犀利得很,而至始至终他便没拿正眼瞧过唐糖。嘱咐完这些后,管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下那个被他带来的小丫头很是拘谨的搓着已被她揉烂的衣角,怯怯地站在原地。
“小丫头,过来。”唐糖朝那个小丫头笑着招了招手,她虽然洗了那一脸的胭脂水粉,瘦削的脸蛋却仍是因营养不良而看起来有些可怖。如今这一番举动,倒有些像哄骗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老妖婆。
那小丫头一见唐糖是这副模样,笑了反比哭还难看,早吓得抖着身子,如何还能迈步。
唐糖知她定是害怕自己的模样,便不再勉强她,反而眨了眨眼,笑问道:“你怕成这样还怎么伺候人呀,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丫头一听,还以为唐糖是在责怪她不懂事,连忙跪在地上猛磕起了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丫头家里穷,爹娘养不起,只好将我卖了,丫头只有乳名,叫翠儿。”
“夫人没怪你,你先起来。”眼前的小丫头与她这身骨瘦如柴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长得却很是乖巧,有种穷人家特有的淳朴可爱。梳着两个羊角辫,大眼圆溜溜的,就是气色差了点。
唐糖联想到这身体原来主人的际遇,伸手将小丫头扶了起来,随即开口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呵呵,若说重逢,我与这李修怕是再无重逢的可能。小丫头,你说这词好不好?”
那小丫头自小便不识字,只知道那些随口吟诗的便是顶顶上层高贵的人,如今见唐糖随口便是几句她完全听不懂的诗词,顿时将先前的那些恐惧和拘束抛至了九霄云外,看唐糖的眼神也愈发崇拜起来。“夫人,丫头听不明白,但是夫人的声音很好听,所以这词也肯定好。”
“虚虚实实,人活一世,辨一生怕也辨不得何时是现实何时是梦境。”唐糖轻叹着,往后究竟该如何,连她自己也没个头绪,但注定是要抛弃从前,重头来过的。
“莫哭了,翠儿这名虽好,卖了身便没法回去尽孝了,忘了罢。叫你彩袖可好,和我一样,忘了过去,改头换面。”唐糖笑着抹去了彩袖脸上挂着泪珠,渐渐喜欢上了眼前这乖巧的小丫头。
“夫人,彩袖只是觉得这名儿太好听了,才忍不住哭的。”彩袖抽了抽鼻子,终是破涕为笑,大眼眨巴眨巴的,好似夜空中的星辰那般明亮灵动。
彩袖不过十岁,府上的人见她仍是个孩子,便也没将她放于心上。唐糖不能随意走动,但有彩袖当卧底,想知道有关这里的信息便容易多了。
她所在的丰裕朝如今正是第五代天子宝辰帝即位,今年则刚满三年。她身处的李府也非寻常人家,而是丰裕朝权高位重的丞相府。老丞相膝下不过李修一个儿子,自然是宠得不行,甚至不愿与儿子分府而居。不过李修也算是争气,不过区区三年便当上了礼部侍郎。老丞相大抵是不管事了,因服侍了三代君王,如今便挂着名过起了半隐退的官场生活。朝中众臣纷纷猜测,不出几年,李家定会再出个丞相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家至今无人继承衣钵,李修成亲三年,先后几年也有除了颜氏之外的妾室,只是除了最初不幸流掉的那个孩子外,膝下竟无一子嗣。
三年……三年前,宝辰帝即位,丰裕朝从此风调雨顺。三年前,李修入仕途,从此平步青云。三年前,李修娶孤女颜氏为妻,而如今却用一纸休书断了这百年才修得的共枕眠。
明明事不关己,从彩绣口中得知这些后,唐糖却依旧黯然不已。古代女子皆以夫为天,却不得不与他人共享自己的所爱之人。如此一想,她更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此生不嫁人,也要活得像她自己。
而关于颜氏本人的信息,李家人却如出一辙的缄默不语。若是彩袖稍有提及这方面的事,那些下人便如见鬼般的煞白了脸,几次下来,只要彩袖一出现,便躲她躲得远远的。以至于唐糖如今只知这身体主人原姓颜,是个不得宠的主,其余一概不知。
丞相府算下来,大大小小的院子也有十来个。李修与其父分院而居,看似住在一起,却不会干扰到各自的生活。而唐糖所住的院子则位于丞相府最北边,冬冷夏暖,终日不见人影,除了那几棵栽于院内的大槐树外,甚至连朵可供欣赏的花都没有。此番景象,倒与皇宫内那些个不得宠的妃子住的冷宫有七八分的相似。
明明是处境凄凉,唐糖却乐得清闲。没有人走动,便意味着这一个月她可以毫不顾忌做自己想做的事,清冷无人的院子也意味着,一个月后,她不会对这儿有丝毫的留恋。
光阴荏苒,尤其是在这十年如一日毫无波澜的古代,一晃数日飞逝。彩釉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的小脸也在李修无私的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