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来潭柘寺进香不奇怪,但特意选在她来的日子前来,就有些奇怪。想到之前自己特意让万春递了皇帝把大皇子送到别院的消息给司徒济,溶月猜想是司徒济有消息要回传给她;于是特意在潭柘寺,选了周围皆是空旷的一处长亭见她。
待宋氏见礼半坐下首,溶月才细细打量她;见她柳腰莲容,明眸皓齿,云鬓朱钗;竟是比司徒溶月的记忆来的还要端庄秀美。
底下的宋氏也在暗自留意着曾经闺房里的小姑子,而今的大鄢朝皇后;见她还是自己熟悉的温和笑容,但明显的多了雍容沉静的气度。举手投足,既有上位者不容抗拒的矜持,又有令人舒展的亲和力。
宋氏禁不住讶异,这些变化实在,实在不少!
溶月挥手让半春带着众侍退远。才笑着又看向宋氏细长的眉眼;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到是淡化了彼此的拘谨。
旋即就听宋氏边落落大方的闲话起来:“……听父亲说了皇后娘娘现在气色很好。今天一见,还是吃惊不小;依妾身看,皇后娘娘起色不是很好,而是极好……父亲近来起色也好了很多,现在每日亲自教导澄儿习字。本来是想带孩子们来给皇后娘娘磕个头的……府上的二弟衡之年底也要娶亲了……”
司徒衡之是司徒济的庶子。
溶月听得投入,笑盈盈望着她,宋氏虽比之前多了恭谦,但笑容依旧亲切、一如姑嫂曾经在司徒府上闲聊家常。
虽说不过几句碎语,却让人听得如沐春风,既不嫌啰嗦,也不怨是非。溶月不由感慨;说话往往最能直观的反应一个人的品性和能力。而一个会说话的人,不是善于八面玲珑也是精于长袖善舞。怪不得,不仅司徒府上下对她一片好评;就连司徒溶月在司徒府上时,对她也是崇慕有加。
一番话说下来,溶月不由也在融洽的气氛放松了神经,笑言:“别院养人。”
宋氏若有所思,溶月却不以为意。想着她这趟来,必不是单纯为了这些闲话,便丢开寒暄,转了话题,问起了司徒衡臣:“兄长可好?最近可有信来?”
宋氏听出溶月一如往昔、对兄长关怀,心头微热;满眼温笑:“相公他都好,前日刚来了信。”从司徒溶月的记忆里,宋氏私下都喊司徒衡臣相公,两人的夫妻关系是真的亲密。
宋氏说着,目光微微缩紧,警惕地瞄巡四周,压低了声音:“相公信上说,皇上给他传了急信,命他继续留守西南,延缓回京。"
溶月听得错愕。
命司徒衡臣回京是皇帝早就布好的棋,现在却突然改了?皇帝自己又跑到了西北……突然之间,都这么反常——肯定是出了事!
溶月略做思量,敛正神色:“兄长可还有说其他?”宋氏专门来,看来是为了司徒衡臣。
宋氏也肃正神态,稳声答道:“相公到是没有说别的,只让家里都别惦记。” 声音沉静,有世家教养的从容大气。
这种变化怎么可能不会惦记,不惦记也不会来给她报信。
不知道司徒济对此怎么想?
念头闪过,溶月直接问道:“父亲怎么说?”
“父亲的意思,怕是西北出了什么意外,不好此时变动西南。”
宋氏看着陡然多了严肃的溶月,心里惊讶,面色却不作多显的继续说道:“父亲说皇上突然把大皇子放到别院,这怕是别有深意……”
特别还是这样的时候,溶月自然明白;点点头,率先直问:“父亲可有什么叮嘱?”
宋氏目光闪过意外和赞赏;微微前倾身子,态度恭谦,把声音压到极低:“父亲让皇后娘娘一定要照顾好大皇子!”
溶月眸光一缩,暗做平静。
就听宋氏又说:“父亲说皇上临行前,下了三道圣旨,明亲王接管了户部;宫里崔妃的父亲崔义升了礼部尚书,想来是崔妃怀孕,皇上对崔家的恩典……”
宋氏顿了下,看了眼溶月,见她除了一派郑重认真并无其他,才又继续道:“这也没什么特别,只有宣吴王进京这一条实在有些不寻常。"
“吴王?”
先帝的后宫,除了当时的皇后,最尊贵的就是吴王的生母刘贵妃。她是先帝生母的侄女。先帝对她颇有眷宠,偏后来刘贵妃生的吴王又异常聪明伶俐,极得先帝喜欢。
据说吴王小时候生病,先帝曾亲自照顾一夜。这样的荣宠就连先太子也不曾有过。可是后来的‘国舅谋逆案’中却牵扯出了吴王……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念头,快速从脑海出浮过。但溶月却不能抓住。
她隐隐不安,声音陡提了提,沉声问道:“他不是在守皇陵吗?”
宋氏看着忽然正色凝重起来的溶月,面色肃穆地转述了司徒济的意思:“父亲说,当年吴王的生母刘贵妃对外宣称是先帝驾崩、忧思过重而亡;实际上却是被殉葬了。”
殉葬了!
溶月突然想起万春也说过,‘宫里品级高的太妃都殉葬了。’只是没想到身份尊宠的刘贵妃也未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