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盏八角宫灯幽亮在红漆束腰高几,白丝碧纱帏帐垂落地面。铺了香兰绫绢的香檀木圆桌上燃着琉璃罩灯烛;隐绰光影下,甜白瓷高脚盘中皆是红润泛泽的果品,旁边陈列竖排的鎏金双鱼酒壶,银面晃射细碎静谧的暗芒。
鄢祝融目光睃巡,只扫到一个跪着的活人,是个绿衣宫女。
“皇后呢?”
鄢祝融声凉如水,让人受惊。
“皇后娘娘去了浴室。”半春张惶失措,声音含怯:“皇后娘娘请皇上稍候片刻。”
她竟然让他等?
她竟然敢!
鄢祝融眯眼怒起,转身就走;刚至门口,皇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拉住他,轻柔似水,莹润如玉:“皇上过来了,快进来吧!”
鄢祝融下意识地转身回头;光影帏帐间,站着一个披着长发、身着粉橙绣梅雪丝长袍、领口大开的女人。
她,是他的皇后。
头发潮湿泛着水泽的饱满,有的发梢甚至还在静静滴水;仔细看,那绣着绿萼梅折枝的衣袍已被氤氲染湿,几乎,几乎就要纤体逼显。
她!
她竟敢!
鄢祝融神色俱冷地紧盯着她。
溶月摆手让半春退下,半春早被房中的剑拔弩张吓得哆嗦起来,看到皇后示意,忙从地上爬起,酿跄不稳地退身而去。
溶月好似根本没见皇帝脸色暗沉,却是始终面带浅笑,自顾低声细语:“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喝什么酒,臣妾让她们各备一壶,臣妾除了竹叶青,别的都能喝。”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皇帝身边;年轻的肌肤,柔嫩的嘴,一张美到精致的脸近闪眼前。鄢祝融突然有些恍惚,有葱白纤细的手指拉他手臂,像羽毛又像溪流。
鄢祝融无从抗拒这种亲近,不自觉就顺她牵引,被带坐到如意云头纹方凳。
酒杯很快被注满,清洌香醇、酒的味道,越渐浓烈。鄢祝融再看,皇后就坐在自己身边,垂手可触,巧笑嫣然:
“先喝这杯?臣妾喜欢喝红酒,不,是葡萄酒。”
溶月说着就端了水晶双耳酒杯,双手递到皇帝面前;鄢祝融面色冷沉地接过,仰脖喝尽。
“这样喝,容易醉。”
话是这么说,溶月自己却也端起一杯,学着他的样子,咕咚咽下,特别味甜,像是混了糖分饮料的鸡尾酒。
“皇上到底喜欢什么酒,可以告诉臣妾吗?”
溶月咽酒过快,未施脂粉的脸上已然泛红,烛火的闪烁掩映,仿若换过新颜,无端端就多了妖媚。
“皇后经常喝酒?”
鄢祝融一寸不移,盯着她,声冷如冰:“皇后就是这么敬佛的?”
溶月微微错愕,很快又恢复笑颜;
“臣妾这是第一次喝酒。”她斜睨看着皇帝,说的话似娇还嗔:“皇上可别冤枉臣妾。”
看到皇帝冰冷的眼睛里清晰跳着怀疑,溶月赶紧又笑盈盈地申辩:“在别院,这真得是第一次喝,皇上,您可要相信臣妾!”
那话说的尽管不急,但却因特别低淡,而有了撒娇的味道;轻剌剌地落在他耳中,一路晃悠悠的荡到心中,鄢祝融不由微微挑眉。
溶月却似浑不自知她这突然而来的娇柔调皮很有挑逗的风情,径自又斟了两杯竹叶青。端过一杯给皇帝,笑颜蛊惑:“估计皇上喜欢喝这个?”
如此近距离看着皇后,在秉烛映照下,她那黑的睫毛更黑,红的嘴唇更红,白的脖颈更白,就连那薄袍下的身体,都清晰晃眼起来。
鄢祝融直觉应该立刻甩步离开,但手却不由自主接过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