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对此,早有心理建设。但她清楚,那交心即使发生,也是稀薄的一点点。何况,她更交不出灵魂、谱不出恋曲。
这异世陌境,漫漫长路,实在孤寞。如有个人能伴着自己,自然多有慰藉。起码昼日有个说话的对象;夜里有个暖床的身体。
但如果没有,她也能接受。
最不济,她有心口的朱砂痣、可以依偎凭吊。
脑中滑过前尘往事的尾巴;溶月心中仍在隐痛,但这也更提醒她
——她的爱情是早死了!
至于皇帝,他有没有爱情、想不想爱情、要不要爱情;那都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有脚步声闯进耳畔,打乱溶月思绪。能这么不经通传、就擅入她房间的,只有皇帝父子。溶月抬眼朝门口看去,见到的是皇帝。她磨蹭着,不想起身。
鄢祝融知皇后畏寒;“别起来了,外面冷。”说着话,人也坐到榻上。
两人如今住在一处,再怎么小心谨慎的扮戏,溶月也有偷工懒散的时候。她笑笑,不作客气。依旧卧在榻上,但还是亲手接了半春奉的参茶给皇帝。
鄢祝融喝了两口就放下,顺手拿了炕几上的针线活计看。
溶月见状,少不了出言解释:“天冷了,做个手套给桢佑。他早上读书,比抱个手炉方便。”
鄢祝融颔首,仔细看了片刻才放下。
溶月看他有兴趣,不由笑言:
“要是皇上不嫌弃,臣妾给您也做一个?”
溶月初是随口的玩笑话,不想皇帝却当了真;“好啊!”不忘嘱咐她;
“记得别选这红色。”
溶月瞄眼自己歪歪斜斜的针线,失了底气;
“皇上,您看看,这样的针线。臣妾怕惹人笑话。”欲言又止道:“桢佑是小孩子,可您……”
鄢祝融提声打断她:“朕是天子,谁敢笑话!”
溶月语结,霸王天性又出来了!
可到底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嘀咕:“自然是没人笑话您,可是会笑话臣妾女红不精。”
“子不嫌母丑,夫不嫌妻笨。”
鄢祝融拉了她笑:“何况朕的皇后,不仅善解人意,还聪慧娴淑!”
这帽子扣的人坐不住,溶月不由扶额;只觉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溶月敛敛赧然,待到再抬眼,就接到皇帝明晃晃的注视;她更觉有窘,急忙别眼垂眸。心中却想着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从过去到现在,可谓天壤之别。
内心感慨的须臾,脑中跳出个不屑的念头;不由觉得高看了皇帝。原来他也不过一个庸常男人。为了美色,轻率就改变立场。
如此思量,又觉这想法有些别扭。但不这么想,又无法解释皇帝的别扭。心底隐隐却也客观保有理性;自己不过欲盖弥彰。仿佛不找出虚伪甚至丑陋来揭发、来抗拒。就不能时刻保持做戏的清醒和纯粹;就不能果断从身体的享乐中,剥离遗情的嫌疑。
溶月这么捋着思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刻薄。特别是现在,皇帝刚刚宣告对自己的认知——善解人意,聪慧娴淑。
这些字符,赫然统统变成,一抹讽刺。
鄢祝融不知道,身边的皇后神思云游到了人性深处。他自顾握着她手,突然想起她之前熬粥时的烫伤。拉近了手指细看,白皙柔滑,了无伤痕。鄢祝融放了心,却没有丢开手。继续摩挲皇后食指,突兀的发问:
“当时很疼吧?”
溶月恍愣,想想才明白皇帝所问何来。心头微诧,还真没人问自己疼不疼,不想竟是皇帝!
溶月压下思绪乱絮,颜笑着摇头。鄢祝融看她笑的温婉,眼中也浮出浅笑;“那些粗活,皇后以后不用事事亲为。”
溶月始终保持笑容,答话刻板而标准:
“照顾皇上是皇后的责任。”
鄢祝融没辨出她措辞有怪异,只听着那“照顾”二字,心头就涌出一丝甜蜜。揽了她在怀里。他手下动作向来快捷,溶月在他胸前无奈,不由嘟囔她的气闷:
“皇上昨夜还说驸马之前恣意妄为,您呢?”
声音嗡嗡的,透着娇气;鄢祝融总要、被这声线心悦;
“朕也就是跟皇后恣意。”话说的促狭,但更露骨。